赵恒仿若未闻,默默翻看手中书册。
“哎唷!”一爱凑热闹的词臣身心不稳。
君未退、臣先走的稀罕事,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遇见一次,倒趋属于高难度朝仪。
“制当如何?”赵恒头也不抬的问。
“回陛下,罚俸半年。”殿中侍御史刘益远远应道。
“既非常朝,又非起居,减半。”赵恒再开金口,顺带震慑脚下童子。
告身都无,遑论俸禄?
刘纬锲而不舍:“启禀陛下,灵武一城忠烈,多出自陕西,尸骨未寒、一路哀哭之际,地方却毫无廉耻的造终南捷径,以此粉饰太平,举不忠、不义、不孝之人登堂入室,童子耻于与之为伍。”
门槛应声使绊,三四人滚成一团,还有顶长翅帽落地。
“臣乞骸骨,恳请陛下清白以授。”种放伏地顿首,他已毫无退路,若是连累举主,种家永无出头之日。
“清白?”刘纬伏地撅腚,滔滔不绝,“我大宋三朝天子励精图治、安民兴邦,种司谏何以今日方出?
终南山势可避契丹铁骑?
此乃不忠!
缴赋、纳税、服征乃万民之本份,否则养士、治军、安民难为。
种司谏可曾有过?
此乃不义!
令慈曾言,身既隐矣,何用文为?
不尊遗命,贪图幸进!
此乃不孝!
若人人效仿,裴公何必死守灵武?一城忠烈何不牧马终南?
谁家无父母?
谁家无妻儿?
人人终南捷径,谁为陛下尽忠?”
再也无人站立,就连急着出殿的词臣都跪在地上不敢妄动。
恍惚之间,赵恒生出一丝惭愧,相较于种放,裴济之死,何其不值?他日契丹南下,缘边官军又该如何自处?
“送种司谏去水廊休息。”赵恒下意识的不再称卿,“传冯拯、陈尧叟。”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东门度日如年的时光又一次被人打断,再有脚步匆匆来。
张承志、万德隆相顾失色,要来硬的?
房门大开,朱衣吏仅为前导,两紫袍官员一前一后步入耳房。
“见过两位枢相。”张承志、万德隆深揖。
来人正是从枢密直学士、兼给事中、知枢密院事冯拯、陈尧叟。
“两位这趟差事办的真是不错。”冯拯微微颔首,“夷陵童子所献是何方物?”
万德隆抢先奉迎:“枢相明鉴,是一幅半成地形图,以木刻、石雕替代城池山川,再嵌于木盘,绝无不妥。”
“少年天成,不同凡响。”冯拯揭开食盒一看,喜上眉梢,边伸手边道,“还是热的,两位这待遇,本官只有羡慕的份。”
张承志、万德隆目瞪口呆,手僵在半空。
“怎么?”冯拯似笑非笑,“油气太重,二位才俊吃多了伤身,本官不该体谅?唐夫要不要也来一个?”
“我可没冯学士这般肚量,吃不下。”陈尧叟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张承志,“就这?”
张承志回过神,破罐子破摔道:“卫都知对夷陵童子青睐有加,两人交谈时,童子自言封笔,一心一意教其幼妹读书,来年再试童子……”
“什么?唔……咳咳……”肉馅卡在冯拯喉咙里。
“枢相喝水。”万德隆抱壶献媚。
“唐夫这同乡真不一般!”冯拯粗喘道,“快走,快走,再晚又要多生事端。”
万德隆待冯拯、陈尧叟远去,将门半掩后,扑在食盒上,一口一个的把包子往嘴里塞。
“万检讨好本事。”张承志哭笑不得,无缘无故的做了惊弓之鸟。
“冯枢密若有不虞,会连累全家,好死总比恶死强。”万德隆开怀大吃,依旧嘴硬。
“不知廉耻!”
“谁刚刚认我为兄?”
“吕相公到了,还不快把嘴擦干净。”
“水……快给我水……冯枢密不厚道啊……水都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