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康孙立刻挥拳打了上去,“娘若寝食不安,可是人子所为?”
石庆孙抱头惨叫。
石贻孙噤若寒蝉:“我听大哥的,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石康孙说服其伯母的方式当然有所不同,一口咬定江陵府有名医,可治石保兴心绞痛,而后长跪不起。
石保兴妻胡氏既心焦又感动。
按理说,石保兴、石保吉常年在外,石康孙是石家嫡脉长孙,十五岁的他,确实有资格当家做主。
坏就坏在一个“但”字上,石康孙性格不是一般的跳脱,曾以“受不了约束为由”,拒绝承荫为官。指望他循规蹈矩,等于活见鬼。
胡氏还是妥协了,连夜挑选随从、准备行装,并于次日一大早前往开封府索取公验,一行三十余人,浩浩荡荡赶往相国寺外汴河码头。
如今这个时代,能行舟,绝不走马。
否则,千里路尽,最少要休息半个月才能缓过气。
石康孙在码头大摆衙内威风,倒霉的不是百姓,而是前来送行的石庆孙、石贻孙,还有凑热闹的石保吉之子石孝孙,随身戒尺打的三个堂弟鸡飞狗跳。
右金吾街司逻卒最熟悉的就是这些衙内,打定主意不掺和,远远围观,顺带疏导行人,还暗中唆使码头公人去报开封府。
同行是冤家,职能重合的部门也是这样。
左右金吾街司是内城又一治安管理机构,职责重点则在皇城周边、御街左右、相国寺、高头街、牙道等要害。
码头秩序依旧井然,四道瘟疫般的身影渐渐连成一条直线,你追我赶。
石庆孙抱头鼠窜,边躲边嚎:“大哥,你别乱来啊,我们还小……”
石康孙手中戒尺砸了出去。
石庆孙再也不敢逞口舌之欲,跑的飞快。
石孝孙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由着他吧,真死在外面,就没人和你们争家产了。”
石庆孙在拐角处停下,狠狠瞪着石孝孙的几个亲随,问:“你们都听见了?”
石孝孙的几个亲随连忙以跑的太急为由否认,态度虽然谦卑,却滴水不漏。
“老子就是喜欢你们这股子机灵劲!”石庆孙狰狞一笑,冷不丁的起脚踹在石孝孙大腿上,“揍他!”
“谁敢插手我石家家事,立刻送到怀州(焦作)挖石碳,不死不回。”石贻孙一跃而起,死死拽住石孝孙的发髻,激情演绎兄弟齐心。
两家仆人手忙脚乱的围成一团,彼此推搡、拉扯,隔开家丑与百姓视线。
开封府右军巡院衙役赶来时,石孝孙已鼻青脸肿,针对要不要报官的问询嗤之以鼻,回了句“报你娘”,便打赢了似的扬长而去。
他有这个跋扈资本,其母晋国长公主是赵匡胤次女。
石庆孙冷笑不已,若非石孝孙自视甚高,他们三兄弟也不会心急火燎的为石保兴扬名,心道:“太祖血脉,又不是太宗血脉,揍就揍了!”
另一边,下人们忙着搬行囊上船。
石康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宪杰迟迟不归,说明针对戴朝宗的行事未如预期,夷陵之行,形同鸡肋。
左盼右盼,林宪杰还是满头大汗的姗姗来迟,似自辩又似诉苦:“戴小郎君的想法异于常人,硬是要一枚枚的数个清楚,耽搁不少时间。”
饶是石康孙心急如焚,也不由莞尔,“数完了?”
林宪杰笑道:“戴夫人给了他两棒子,还让把钱送回来,但……”
“康孙兄、康孙兄。”戴朝宗远远的挥舞着一根柳枝,情真意切的吼道,“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石康孙黑了脸,没好气的问:“五丈远……这小王八蛋是什么意思?又没人吃他!”
林宪杰轻声道:“戴小郎君恐怕猜到少爷有带他走的意思。”
石康孙索性把心一横,半真半假道:“朝宗,我去夷陵,要不要捎东西?”
戴朝宗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左右还跟着两个家仆壮胆,狐疑道:“有点急啊……昨天怎么没听康孙兄说,去干嘛?”
“求文。”石康孙自怀中掏出一只锦囊,摊开递到戴朝宗眼前,在一片极其耀眼的金黄下,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蛊惑道,“这些做润笔之资,会不会有污神童清誉?”
“金……”戴朝宗沦陷了,语无伦次道,“肯定不会,何必舍近求远呢?”
这时,一纸诏书自中书出:学士、两省、御史台五品、尚书省诸司四品以上,于内外京朝、幕职、州县官及草泽之中,举贤良方正者、直言极谏者各一人,不得以见任转运使及馆阁职事人应诏。
宋太初挟残生挥毫泼墨,奉上酝酿已久的保举奏疏,极尽溢美之词,一雪识人不明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