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巽准备致仕,是真的这么想的。
以他当前的职位,户部郎中,主管福建、北直隶,权势已相当不小了。
可即便如此,这等朝廷命官在面对十余万流民的时候,仍旧是有心无力。
在其位,谋其政。
他身为主管户部北直隶的朝廷命官,是真的想做点事,然,有心无力啊!
他志向远大,想要为朝廷正风骨,想要当文官中的表率,想要万千读书人都学着他刚正不阿,一心为民为社稷。
可到头来,随着十余万流民的来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想做的事,便是穷尽他所有的力量也做不到!
失望、无力,乃至于绝望!
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啊!
朝廷很难,户部没钱,整个大明都太穷了,这也就导致朝廷没有余粮,面对十余万嗷嗷待哺的百姓,束手无策。
细细想来,着实令人心痛。
“以前,是我空谈了许多事,竟还想着正风骨!”
“这个时候的大明,哪里还有风骨可以让我来正?”
“大明,果然是危险了啊!”
他呢喃似的,很是失落,仿佛在这一刻,平生所有的报复都烟消云散。
一个坚持了四十余年的读书人,心气,没了!
赵旭见了,本是有那么一点开心的。
自家老爹致仕了,那定然是要找个地方安居的,再加上不再是朝廷命官,便是不去那香山的濠镜问题也不大,随便找个相对安稳的地方就成。
朝廷命官,到哪里都是危险的。
无论这大明王朝到最后是被闯王李自成颠覆还是北边的女真皇太极占据,越是刚烈之人越容易死。
可若致仕,不再是命官,且还是读书人,那便是日后新王朝优待的对象。
所以,自家老爹能够想得通,他心底是隐隐开心的。
可眼看着这个年近四十的,却在一两日间增添白发,如六七十岁老头似的老爹,他又有些不忍。
他害怕,胆子不大,一度成为许多人口中的窝囊废,他半点不在意。
甚至……他还想着快速逃离这个大明朝廷,找一个安稳的安身立命处,挣点银子,娶几房美娇娘,晓风残月,美滋滋。
但,再回头看自家老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不由得一阵揪心。
于他而言,自然是活着最重要,可于老爹而言,此生最大的志向大概便是挽大厦之将倾,为社稷黎民鞠躬尽瘁,势与大明共存亡。
可以说,一旦自家老爹致仕,那个活了四十多年的赵巽便等于死了。
“爹,听说那孙传庭是您死谏捞出来的?”他突然问。
“啊。”
赵巽应了一声:“孙都督是有本事的人,不应被一直关在牢狱之中的。”
他如此解释。
至于后面更多的缘由,如那田弘遇说帮他解决眼前所有麻烦,此一刻,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先前,对于能解决十余万流民的问题,他自然是心动的。
但反过来看,那田弘遇家世固然不菲,却也无法真正救济十余万流民。
那……也就只好当个无所谓的骗人的幌子罢。
很快,又两日,钱谦益募集千余两银子所购买的粮食,即将弹尽粮绝,给流民吃的稀粥里面的汤水也越来越多。
发现异样的十余万流民,各种猜疑,人群中,隐隐躁动起来。
大家伙一路向北而来,来到这京城,目的,就是为了活下去,有一口吃食足矣。
但,看朝廷这边的赈济,稀粥里面的米粒越来越少,显然是米粮不足,无法赈济许久。
大家伙的灾难,即将到来。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子很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