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神格,剃去仙骨,焚毁肉身,挖空记忆……说白了,就是死了。
只是死的过程很痛苦。
“她那么怕痛的一个女孩子……她连手指划了一道口都要我包扎……”玉忱只要一联想到,夫人跳下诛仙台,那一寸寸剥离肉块,一点点烧毁肉身的剧痛,他的心每每都会随之喋血。
齐未眠吐了一口浊气,皱眉闭眼——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一片阴森的天。
天长了一副巨大的尖牙,不,那居然是……是饕餮的嘴!
霎那间,房屋像饼干一样被压得稀碎,饕餮落地之处,无一生灵。
他与程浪御剑并肩而立,对面,是庞大无比的古凶之一。
整个眼睛翻鼓过去,露出来泛黄的眼白。那密集可怖的尖牙蓄势待发。
齐未眠看了看手中三尺长剑——只能给它剔牙罢了。
“后来怎么样?你们逃掉了吗?”玉忱见他又无言了,问道。
齐未眠苦笑一声,“我当年不过十九……”他一下子颓废地躺在草地上。
树叶遮住了眼界,他一挥手,一阵狂风席卷了头顶上遮住星月的林子,裹着不知道甩去了什么地方。
豁然开朗。
明月悬在天边,他思念起了故人,叹了口气:“都死了……”
“千年前,饕餮吃了一整座城,出了名,后来天宫派下九尊武神讨伐于它。”齐未眠摇了摇头,“九个死了三个,其余全负重伤。”
“而他程浪……”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大笑,“哈哈哈!他程浪不过一个屁大的长老,在饕餮眼里不过是比杂碎身价高了些,竟然敢……”
竟然敢挡在他面前,程家上下好几口人都因他而死。
他落了泪。
脑子有些不清醒的玉忱不知如何安慰,因为在他心里,也有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齐未眠腹背流血不止,他抬头时,正巧有个什么东西从高远的地方掉落到他面前,“啪嗒”一声。
是肠子,混着几根再也不动弹的手指,拌着血水,溅了他一脸。
随着那手指摔出声响的,还有一枚戒指,它的金黄染上了红,失去了光泽。
这是程家家主象征——
齐未眠连愤恨都没有了,他脑子里是悔恨炸开的嗡鸣一片。
最后竟还是断了一条胳膊的程颜奋死带他逃离。
程颜大哭着对他劈头盖脸的骂,齐未眠早已准备在这骂声中了结。
第二天程颜消失,他带着她留下的信,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她。
她已经死了。
是自杀。
她的佩剑已经随着那条胳膊,还有程浪莫离,一同埋葬在饕餮胃里。
插入程颜胸膛的,是一只壮大的树枝。
齐未眠手里死死揉住那封信,但却抓不住信的主人,无力麻醉了全身,他匍匐在地上恸哭。
程颜死得很惨烈,但信封却四溢平静。平静之下,又是滔天的仇恨。
亲爱的丈夫:
请允许我这样越界称呼你。
你不用自责,其实在前些天,四御里已经得到消息,说饕餮来了南域。你知道我当时看了文件,显示推测地址就在我家附近,我有多害怕吗?
我是个懦夫,我接受不了事实。把所有包袱甩在你身上,我也承认我的自私。
唯一的可惜就是不能烹它肉、喝其血。
饕餮屠我全家,望君切记。
祝
君安康
程颜
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