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刀尖挥舞在空中的血滴,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秦文思看着李绒儿倒下的身影,张大着嘴巴,却叫不出声来。
昌一把抓过秦文思手里的东西,将他推开,向后越出了窗口。
秦文思跌倒在地上,看着趴在地上的李绒儿慌了神。他感觉自己正在一个寒冷的冰窟窿中向下跌落,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的冷气,将自己的心跳拉到最低。
朱启明赶紧跑过来,抱起李绒儿,查看她的伤势。
秦文思看着紧闭双眼依偎在朱启明怀中的脸庞,突然感到身体浑身发热,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立刻疾速舞动起来,侵入身体的丝丝冷气好似感觉到了疼痛的触手般,不断地往回缩,直到从秦文思的身体里溃逃出来。
朱启明感到自己后背一阵风吹过,再回头已经找不到秦文思的人影了。
已经失去大半个身体的玄月下,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在田野间的土路上奔跑。
昌用手捂住伤口,跨着大步在前面跑着,不时回头看向正追过来的秦文思。已经裂开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额头、鼻尖不断地冒出汗珠。
在跑到一处岔路口的时候,昌奋力的将长刀插在地上,转身面朝秦文思追来的方向。
“为什么追来?我可不想杀你。”昌对着逐步接近的秦文思说道。
秦文思停下脚步,也把长剑插在面前,紧紧盯着昌,久久没有说话。
昌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扬起眉毛说道: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女孩,是么?”
过了许久,才从秦文思的鼻子里传来一个“嗯”字。
“所以你不会放过我咯。”昌好像为知道这个秘密而感到喜悦。
“你不该伤害她。”
这一句话似乎被月光染上了一层寒气,每一个字都像尖刺一样,从秦文思的口中一根根刺出来。
说完,秦文思拔出长剑,双手举在胸前,气定神闲。
昌扔掉手里的牛皮纸袋,并不多做解释,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不会被自己的解释说服的。就像那晚,自己不愿再为师傅解释一样。
伤害就是伤害。
秦文思压着右弓步朝着昌缓缓靠近,眉头紧挤,两眼冒光。
或许那一晚自己也是这么看着师傅的吧,昌一边想着一边举起长刀。
当两刃即将相碰时,秦文思快步上前一小步,在昌的大、小门两处交换进攻,脚下同时不断地向前蚕食。昌从容不迫的上下小剪开来。
如此来回攻防有三回,昌在大门小剪开秦的长剑时,习惯性的把刀向下移,准备剪开秦文思接下来的攻势。
接过秦文思来了一招瞒天过海,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攻大门过后转攻小门,而是接着从大门进攻,挺近剑身,刺向昌的手臂。
昌一惊,赶紧向后跳开。
“我差点小看了你。”
说完,昌举刀向秦文思砍来。秦文思连脚抽回身子,待昌的刀挥下后,立刻用剑压住昌的刀背,身子移到一边,划着昌刀背向昌的脑门挥砍过去。
长剑在刀背上划出刺耳的长啸声。
昌看着挥来的剑刃,并不惊慌,两手放松,反手立起长刀,使刀尖向下,用刀身与护手的刀格所呈的夹角制住了秦文思的剑势。
紧接着,昌凭借自己身高的优势,整个身子向下压了下去,抬腿便要用膝盖向秦文思的腹部撞去。
秦文思这次看的明明确确,赶紧朝一边翻滚避开。
“很有想法,可惜力气太小了。”
昌一边抹掉额头溢出的汗珠,一边对秦文思颇为赞赏似的。
秦文思并不在乎他的赞赏,站起身来,举剑又攻了过来。
在对打过程中,秦文思每想到一次李绒儿紧闭双眼的面孔,手上的力道就更多一分。双眼紧紧的盯着昌的身体,想象着自己要像他伤害李绒儿那样,让他的鲜血在月光下飞舞。
昌的长刀忽然也中途向自己手臂刺来。秦文思赶忙抬起剑身,向昌刀挥去,可是并没有碰到他的刀身。
昌早已抽回刀身,后腿下压,前腿伸直,整个身子矮下来,横刀向秦文思的小腿戳去。
秦文思手里的剑已经来不及向下挥挡,全身肌肉紧绷,向上跳起,转身用剑压住对方刀背。
正如昌所言,秦文思的力气太小,竟被昌硬生生的挣脱了。
险中脱困的秦文思被这一招吓得脊背发凉,心脏狂跳不止,顷刻间就乱了呼吸。他感觉自己又被丢进了冰窟窿中。
昌抽刀后退,秦文思想要进步追赶,却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仿佛刚刚真的被戳到了一样。
昌站起身来,看着愣在原地的秦文思,身上已经没有个刚才的杀气,感到有点奇怪:
“害怕了?”
话说秦文思能和昌过上这么多招,已经是奇迹,如果吴在纲此时在旁边看到刚刚的对决,也要拍手称快。
一方面是昌受伤,身形不能变换太快,出招变缓;另一方面是秦文思见李绒儿生死不明,替她复仇的心态充斥了整个大脑,暂时让他忘却了恐惧,平日练习的招数竟被完美的使用了出来。因这两点才让秦文思撑到现在。
刚刚自己身临险境,大脑立刻凉了下来,生死的恐惧重新占领了秦文思的身体,如今他也不敢再主动攻击过去。
正如那晚小老头给秦文思传授“胆气解”时所说的那样: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
秦文思的气一乱,便没了先前的斗志。
“让我走吧。那个女孩没事的,最多像那小老头一样。”
昌见秦文思的双眼没了杀意,便向秦提议道。刚刚那一招急蹲,好像彻底撕开了腹部的伤口,现在可以明显感觉到有血正在往外流。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不怕丹担心吗?”
秦文思终于理解了丹每天都在担心他回不去的心情,如此刀口舔血的日子,一个失误就会身首异处。自己刚刚若是没有避开,此时只怕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昌没有回答秦文思的问题,而是咧嘴笑了起来,没有了阴冷的感觉。
“有些人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
说完,昌像已经得到了秦文思要放他走的答案一样,放心的把背露给秦文思,捡起地上的牛皮纸袋,向前走去。
刚迈了两步,昌的整个身子就重重的向一边跌了下去。
秦文思心中一惊,赶紧弯下腰来,把剑竖在面前,面朝一边的树林。
“喂。你没事吧。”
地上的昌手脚不断地抽搐着,嘴里“噗、噗”的发出吐泡沫一样的声音。
路边的草丛发出一阵“沙沙”的摩擦声后,走出来一个和秦文思一样穿着的人。
秦文思聚睛细瞧,近乎喊着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朱启明?”
朱启明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握着一把袖珍小弩弓,走向地上的昌。
“一剑穿喉,看来没事了。”
说完,朱启明就要伸手去拔昌脖子上的弩箭。
“等一下!”
秦文思赶忙跑过来阻止。
昌翻着眼看向秦文思,伸手在空中乱抓,似乎在抓什么救命药草。
秦文思伸手握住他那只乱舞的手,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秦文思往自己身边拉扯。
秦会意,把耳朵轻轻靠过去。
“把我送回去。”
一句话说完,昌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两只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泽,干瞪着不知看向何处。
秦文思想起了丹。
想起了那张轻点丹唇,眼角的鱼尾纹恰到好处的侧脸。
想起了她说害怕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昌时的忧虑愁眉。
想起了她迎面照耀日光时露出的幸福。
想起了她白天说的:
“我可就剩下他了啊。”
正是:
痴男怨女情不禁,古今风月债难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