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曰:男儿有泪不轻弹。师鉴对于这一语,一直以来都贯彻的很彻底!以往的他是欲哭无泪,而此时此际是有泪也没流出来。这倒不是他不想流,而是还没流出来呢,就因为其他的一个原因而忘记了。
过了桥,师鉴虽然看不清自己来到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来到了‘武安县城’。都这个时候了、人家的城门早就关了的情况下,他的师傅厉害啊!挺直了腰板儿、气沉丹田的一声大喊,仅用一个名号、人家愣是叫开了城门。
而此时,师鉴倒是丝毫没有佩服自己的师傅,没有什么崇拜的同时、也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骄傲!因为,完全没必要。而他也仅是跟着师傅有样学样的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儿——虽然他也是一个没户籍、没什么什么的平民小老百姓,可他有一个道爷师傅、他也算是一个小道爷。
若说此时他心里有什么想法,那也定然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因自己的威风八面而自豪。所以,跟着师傅的脚步进城当中,他那两条小短腿儿下的两个小脚丫子,其迈出的步伐比之他师傅的八字步还沉稳——是正反七(7)字步!
终于是进城了,进城之后的师鉴,首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疑似,此时的他才发现,原来先前不见了的星星,全是跑到这里来的回家了,也是因为其回家了、故而越发显得是那么的开心绚烂。
城里的平坦大街上,藉由那些灯光以及住户屋里透出来的烛光,满脸好奇于周围黑暗的师鉴,他那比之夜色还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那么明亮的灿烂!显得~~,好似夜色也没有那么的黑了。
然而,他那疑似好心、实则可恶的师傅,可能是想让他的光辉更好的发散!其竟然是一路浑然不顾明亮、而把他最终带到了一个黑暗处。其后,‘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时,师鉴这才意识到人家师傅不是在怼墙。
小门小户,这是一个‘黄’姓人家。这就是师鉴这次下山最终的目的地;而为什么下山,他也听师傅给他讲过了。在他师傅的嘴里,说是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方知这户人家和道家有缘、而师鉴也是该入红尘洗练的时候了:其实也就是把师鉴从山上赶下来,把他寄养在这户人家家里。
这户人家的情况,师鉴也清楚了。户主黄老爷子原本有三个儿子,然而他的这三个儿子,全部在战场上阵亡:老大,死于倭寇的手里;老二最有出息,曾为一个‘把总’;老三,死于北方女真马蹄下。
托二儿子的福,黄老爷子夫妇一直靠那十亩田过活,兼且老爷子也是一位手艺不错的木匠。然而当他们的年岁越来越大了之后,当老妇人因为忧思而染疾之后,也干不动的老爷子也只能是陆陆续续的变卖田地、以供延医用药及家里的生活。
师鉴虽然还小,但那些书也没有白读、他也知道一些事理!当兵,是可能只为糊口饭吃,但能把自己三个儿子全部送到战场上去,这就不是为糊口这么的简单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在知道师傅要把他寄养在这里时,他会同意的原因:这样的老人,焉能没有人养老、送终?师鉴,把这当成自己应该去修的道。
敲门声响起,小院里传来的应答声非常的及时,可其后开门的延时有点长。站在师傅的身边,师鉴依旧能从师傅的身上感觉到其的那种洒脱,而他也是没有丝毫的着急!静静的站在门外,耳中就听着那院子里的脚步、直到被最终的开门声所阻断。
夜色,遮掩了那开门的老人之形容,也同样掩盖了师鉴此时脸上及眼中那种崇敬的肃穆。就当……他这是在害生、他忽然乖巧了吧!反正,开门之后的那老人,是这么认为的。
相比于城中其他地方,这里或许是最黑的地方;相对于师鉴他们刚进城之时,或许此时的天色更黑!但是,可以肯定的说,进到屋里之后的这屋里,是最亮最亮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从没有这般的亮过。
这亮,其一是说原本屋里只是燃着一盏油灯的现在、在师鉴他们进来之后,忽而又有两朵烛火与那油灯之光同辉;这亮,是说看清黄老爷子、及随后扶墙倚仗出来的黄老夫人之后,师鉴眼中所迸发出来的亮;这亮同样是看清师鉴的黄老夫妇眼中的亮,及他们脸上的笑容绽放。
是由黑暗转变成光明之后的反应吗?是那显红色光的烛火,在黄老夫妇二人的身外做扮的缘故吗?亦或是真如师傅所言、黄老夫妇和他们真的很有缘?不知怎么的,此时的师鉴看着黄老夫妇、总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老妇人出来时,已是被黄老爷子第一时间给搀扶住了。而当他们夫妇不肯上座、非要师鉴师傅坐上去时,那没资格坐、胳膊肘儿还往外拐的师鉴!深怕他师傅会坐似的、他赶忙扶着人家老妇人另一边,近乎于强行的把人家给带到了一个座位上,而另一边那个主位是给黄老爷子留下的、其后也被师鉴强行把其推到了上边。
这下子,师鉴心里应该是舒坦了!这下子,作为客人的他们师徒,站在当堂了;这下子师傅没地儿坐了,他觉得公平了。不过,这下子黄老夫妇,是总显得是那么的难安:然而,虽然师鉴是人微言轻,但在他师傅不得不出面的安抚之后,两位老人家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那种轻松的笑容。
两位老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今天的师鉴师徒会来,纵然是此时的时间已是近午夜,但他们好像是依旧想按照承诺的把今天给等完!都这么会儿了,从他们二老身上衣衫依旧还是新服的现象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一点。
这起码都能说明,他们二老对于这承诺、对于师鉴,真的很上心、真的很在意;而师鉴的表现,也没有让他们二老失望——应该是极其的满意才对!可是,此际的他们也只是脸上开花儿了,随即却是让他们二老心里彻底绽放成花儿的事情,又出现了。
当堂而站,师傅的身上依旧是透露出那种潇洒和洒脱;可站在其身边的师鉴,不知是不是出于心理原因,他总从师傅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寡淡、一种尴尬的意味。而犹似是在暗中得意、却无形中表露出来的一般,目光不断的在师傅和二老之间来回转移的他,他的那小身子总好像是在按着什么韵律微微扭动,同时还有他那如柳、又如藕的小胳膊!
能看出二老很开心,可师鉴是真看不出他师傅心里,是个什么样子!虽然二老和师鉴应该是早就知道对方的情况,但此时的师傅依旧是当堂当面的给他们双方介绍了一下。给黄老夫妇说的是把师鉴寄养在这里的事情,这应该是师傅在给黄老最后反悔的机会;而后,给师鉴介绍的,只是简单的黄老家里情况、以及着重说明的黄老三子的事迹。
师鉴远没有一般小孩子的腼腆,早已了解到师鉴其实很懂事的黄老夫妇,一边应承着师鉴师傅所说的话,一边却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师鉴的身上!他们二老的脸上,此时此刻、那种笑容当中的神,还真是具有一朵花儿从蓓蕾到其盛放转变的意味;而且,似乎还真具有一种散发出来的芳香,于无形中引诱着师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