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现实就是那么荒谬,坚持到最后只是和绝望见了一面。</p>
不论是向阳花海的誓言还是跋山涉水的奔波,在这一刻都散作烟云,不复存在。</p>
他从已经成为废墟的疗养院附近找起,逢人便问,直到三天后才得知了那绝望的事实。</p>
面前的女性垂着头,目光躲闪,吞吞吐吐的向他阐述谢丽尔·克莱门特小姐已经牺牲的噩耗。</p>
“我们外出搜救正进行了一半,突然有轰炸机过来,大家不得不带着伤员撤退。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小男孩从房子里跑出来,轰炸机的炸弹也投下了。我从未见过她跑的那般快......她把小孩抱在了怀里,然后,房子就爆炸了。等周围安全,我们再度围上来挖开废墟时,她已经死了,怀里紧紧抱着大难不死的孩子。她是英雄。”</p>
女性的嘴巴依旧开开合合,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清梶自听到“牺牲”的那一刻起,他的听觉仿佛就消失了,连带着他的思维一起。他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盘旋的皆是【牺牲】这个词。</p>
突然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女性焦急起来想拉他回地下避难,却无论如何也拽不动这位衣衫褴褛的男人。最后她只好放弃,奔跑到一旁帮其他人组织群众。</p>
他抬头,一架无比熟悉的轰炸机从自己头顶飞过,它追上机群。</p>
它们铺天盖地,嗡鸣声不止,炸弹像永不停歇的雨,一枚又一枚被抛下,将他熟悉的一切夷为废墟。</p>
在灾难面前,原来人、原来生命真的如此微小。</p>
而造就这一场浩劫的主力,是他曾经自己经手过的【微乎其微的代价】。</p>
他是杀害谢丽尔的真凶。</p>
原来代价在这里。</p>
原来,代价这么惨痛。</p>
……</p>
1949年10月23日,日本</p>
男人脚步匆匆,他走过苍白的长廊,推开尽头的那扇门。</p>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p>
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终究难逃衰老的命运,两鬓夹着银丝,眼角堆满皱纹,不变的只有语气。</p>
“清梶,你在做什么!”</p>
站在仪器前的白大褂青年回头,长发摆动,从他腰际蹭过。神情一如当年冷漠,又好像掺了点别的什么说不清的情绪,但看他仍仿佛在看着死物。这也让男人确定,面前的长发青年就是曾经白发苍苍的旅伴。</p>
他真的返老还童,真的永生了。</p>
今昔正好反转,年老体弱的他如今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如今日渐苍老。</p>
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埋头在仪器堆中。</p>
看起来清梶是记得自己的。</p>
许文善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强行转过来,“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建立黑色组织,把违背常理的项目公开让人研究,大肆敛财结交权贵……你在做什么!你已经永生了!”</p>
“复生研究。”</p>
他一愣,“什么?”</p>
“复生研究,让死者复生的研究。”</p>
对方毫无情绪的解释,“我需要钱,需要设备,需要权力,我什么都需要。丢出去一点鱼饵换来想要的,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p>
“所以你就把永生项目给出去了?”</p>
“我只给了个猜想,毕竟复生研究很漫长,一次性把饵撒完不够。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p>
“清梶,你疯了——”</p>
“别叫那个名字,许文善!清梶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个名字不需要示众了。他现在叫乌丸莲耶!”</p>
许文善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弄懵了,他怔怔的看着昔日好友掰开他的手,转身继续投入他那疯狂的研究。</p>
“你疯了,你付得起代价吗?你把你陷得那么深,你有想过结局该怎么收尾吗?”</p>
“代价?”</p>
青年反复品味着这个词,嘲弄道,“世界上没有比永远失去她这件事更惨痛的代价。”</p>
……</p>
「是我,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我为了我的私心将挚友推上了绝路。</p>
他不是普通人,他根本不需要感情,感情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只会是累赘,是枷锁。</p>
迟了,一切都迟了,他已经学会了,他已经意识到了。</p>
我把神明拉下神坛,我让机器变成了人,然而那些相对温馨的经历除了赋予他名为【失去】的痛楚外什么都没能改变。</p>
他变得偏激又疯狂,什么劝阻都听不进去,情况远比曾经更糟糕!</p>
现在我还能陪着他,安抚他。</p>
百年之后呢?</p>
拥有一颗人心的怪物到底会在不断轮回,不断经历生离死别的尘世变成什么样子?</p>
他会孤独吗?会憎恨吗?会后悔吗?</p>
我害了他。」</p>
「——许1949年10月25日」</p>
→一张因为被深埋书堆之下而逃过涂抹命运的日记,上面晕满墨迹,能看得出来,日记主人在写这篇日记时,哭的很伤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