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才看着一脸狠厉的儿子,叹了口气道:“你想干,那就去干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多谢父亲。”舒正毕恭毕敬地躬身合十行礼,但心里却在冷笑:你是我父亲,想独善其身,哪有那么简单。东方笙沿着大街走去,两侧都是华丽的高楼,却没有多少人气。大路极其宽敞,即使八驾马车并排行走也是绰绰有余。不过这么宽敞的街道,却车马稀疏,行人寥寥。大路的两侧,没有谅山郡那样形形色色的广告牌,到处是积极向上的雕塑和标语,还有无上大法师的训示。“鼓足干劲,建设强大吴哥王国。”“伟大的无上大法师和伟大血棉寺创造伟大的人民!”“种子不管播在哪里,总是向着太阳开花!”“对无上大法师的忠诚,要实现信念化、良心化、道德化、生活化!”“增加儿童食品生产,永远使儿童的笑声响遍全国!”“不要活在为今天的今天,要活在为明天的今天!”“敌人胆敢来犯,就一举灭光,做到没有一个敌人活下来在降书上盖章!”……哪怕东方笙对这里带着先入为主的厌恶,看着这些正能量的标语,也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满是干劲。这里与吴哥王朝其他地方好像是两个世界。其他城市,都是低矮潮湿的茅草房,哪怕是大金欧城,也很少有高大的建筑。而这里,却空置着大把豪华的高楼做形象工程。仿佛是一只牛虱,把牛吸得皮包骨头,养得自己白白胖胖。每当她想去正街的背面看看,就会适时出现一个血袍僧人,满脸警惕地拦住她。她想到了鬼王宗的百姓,每一个人都生活在监视里,既想举报他人,又怕被他人举报,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我要去和住持说说,这样扭曲的国度,就不该存在。那些白白胖胖的贵妇,那些穿着考究的男人,他们有闲情做那些令人作呕的姿态背后,是多少衣衫褴褛的百姓的血汗?”东方笙越看,就越不是滋味,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她若无其事地走到下一个路口,细心观察之下,敏锐的神识很快就发现了隐藏的血袍僧人。她悄悄的缀在僧人的感知盲区,在他一转头的刹那,忽的一声,闪进了高楼后的阴影里。“咦?什么东西?”僧人觉得脑后一凉,左右张望了两下,疑惑地抓了抓脑袋,自语道:“可能是猫头鹰吧,哎,天气越来越冷了,下次一定要多加一件衣服。”东风笙看了那个一脸懵逼的僧人一眼,又闪过几栋楼,周围的建筑越来越低矮破败。出现在这里的不再是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而是粗手大脚,衣衫破旧的汉子和妇女,低矮杂乱的建筑传来霉湿的气息,和吴哥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狭窄泥泞的道路上鸡飞狗跳,头大身子小的熊孩子在泥水里到处乱爬,也没有人来管教。“苦中血泪淌,乐中苦孕藏,铁幕压下无可阻挡,谁能知路在何方?慈爱温暖,大悲无量。光明在西方……”豪迈放纵的歌声自远方隐隐传来。东方笙惊讶了一下。这是当之无愧的反动歌谣,哪怕是在谅山郡,也是不允许酒馆歌楼弹唱的。曾经在谅山郡传唱的酒楼歌谣里面有一句,【现在的天,是肮脏的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硬是给改成【现在的天,是光明的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总是看得见】才被允许流传。没想到在这个管控如此严苛的地方,尽然有这样的歌堂而皇之的出现。光明在西方,是不是要敞开怀抱,迎接光明的鬼畜和暹罗王师,带他们去抓血棉寺干部?怀着强烈的不解,东方笙猫着腰,小心靠近了歌声的来源地——池塘边的酒馆。酒馆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歌声飘摇,外面却空无一人。隔着老远,浓烈的酒臭和汗臭就刺入她的鼻子,熏得她直皱眉。本来想进去一探究竟的东方笙犹豫了一下,忽然觉得身体一冷,抬眉望去,身侧,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白衣僧人。她脸色一变,咻的倒退一步,警惕地朝前望去。蚊虫在上空聚成一团乱舞,杂木搭建的酒馆外墙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黑黄色霉菌,只只壁虎在墙上蹿上蹿下,溶成一副乡野山水画。然而,这画卷中,却没有那白衣僧。不见了?东方笙感觉有一个邪恶的东西正在盯着她。一股可怕的寒意直透脊椎,模糊的窃窃私语在骚动着耳膜,却找不到声音的出处。该死,这是何等修为的邪祟。东方笙顾不得暴露,铮的一声,拔出金山之剑。看着剑身上散发出的金光,她嘭嘭直跳的心开始慢慢镇静下来。东方笙摆起防御姿势四下打量,除了酒馆里的吵闹声,一无所获。此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她有心进酒馆去避避。可念头一动,就汗毛炸起,仿佛里面存在着莫大的恐怖。东方笙相信自己的预感,从心地放弃这个主意。她抬眼望去,酒馆后方一颗榕树树冠高出林木,望之如伞盖。她赶紧跑过去,便见榕树足足有十多人合抱,树旁倚着一块房屋大的青石,青石与树干的夹缝里立着一个小小的亭子。雨水淋身,恰巧外面有这么个容身之所,这是何等幸运?可惜,亭子里已经有了住客,是个石雕的菩萨,风蚀日久,也不晓得是哪家佛陀。东方笙朝他合十拜了拜:“住持保佑,住持保佑。”念完,她就将这石佛请到了边上,自个儿钻进亭子。别说,有了遮雨的地儿,雨水也没那么讨厌了,观看着曼妙的和风细雨。这一路跋涉,忽然就觉得有些疲乏了。她抱着剑,靠着青石浅浅睡去。梦里不知时日长短。一点风雨打在脸上,东方笙立刻清醒,眸光似电,长剑轻吟。眼前,树是树,山是山,水是水,好一幅山水美景图,并无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