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济公在张大人行辕中预备一切之事就叫雷鸣、陈亮进书房喝酒。正在一个要吃酒一个不叫吃酒之际忽外面人声大震都说:“长江水涨起丈余高与岸齐还在那里涨哩!不到片刻必要上岸吾们快向内地逃难罢!”济公对雷鸣、陈亮道:“吾的说话如何?现在是这时候了吾们快出去御水要紧。”说罢就把酒杯“扑哧”往地上一丢往外面就跑。跑到辕前只听远远水声大震济公忙叫二十四个大汉分站两旁左右各十二人;自己同雷鸣、陈亮即时上台直至第七层对着江口正立;分付二人分左右站立雷鸣在左陈亮在右。济公双手打了问讯口中念念有词。雷鸣、陈亮虽然立在那里心中未免胆怯昂头向江口望着。不到一刻只见数十座白山汹涌而至此时哭声、喊声、水声、浪声四面聚集。雷鸣已吓的战战兢兢陈亮见水已来至近前忙问济公道:“师父你看水来了!”济公只是摇头不言语。陈亮说话之间水已到二十四人面前二十四人大家吓的魂不附体个个想撒腿逃走。焉知济公预早料定他们必要吓跑早用定身法把他定住。那些人虽然心中着急无奈全身四肢不能动转只好仍旧立着不料水到面前立时停止不能再进像被东西遮隔的一般只从两面行辕墙角外流过去到后面过行辕仍是一片汪洋高与楼齐。但见四面流水荡荡人头浮于水面有已死的有未死的。济公见了把手一招那些活人、死尸都立时应手而来从水面上跌下来滚在没水之地。一霎时死的活的堆满台前又有许多牛、马、鸡、鸭、羊、猪也浮沉过去。济公在台上立了半夜将近天明见后面水势渐衰不再涌上前来了知江水已涨尽不复再涨这才领着雷鸣、陈亮走下台来。
一检点从水中救出来的人数活的有二百余人死的有三百四十八人。济公分付活的走进行辕烤火烘衣然后从身上摸出几丸丹药来用水冲成一大碗就分付二十四个大汉各人把药水每个死人给他一口。一霎时三百四十八人都把水吐出活了转来了济公也都叫他们到里面去一同烘烤。济公自己也走了进来走至大堂庭中见张大人高坐堂上两旁站立的约有百余人都在那里呆。张大人见济公走至里面忙起身高声道:“圣僧真是法术无边果然能把江水隔住不放他进来现在那水弄退了么?”济公道:“要求水退须等明天辰刻。”张大人道:“这水冲到什么地方为止呀?”济公道:“水到石佛山为止石佛山后没水。”张大人把舌一伸道:“这水利害从江边到石佛山竟有三百十余里之遥怎么竟冲至那边呀?”济公笑道:“我占算下来这一回须冲没人家十万冲死六十万人若要不冲到那边那里会到这个数目?现在四面算来刚正见方一千里路。我这一次违了天意救了你阖署的性命又救了这数百个人非但泄漏天机而且大违天意将来必要遭受重谴。但我和尚也是体天地好生之德并不是作恶可比想也不至于十分受罪。”说罢叹了一口气。张大人道:“圣僧我还要在堂上坐着吗?”济公道:“此刻水已平定不必再坐了我们到书房中喝酒去罢。”张大人闻言即时分付众人各散自己跟着济公进书房落座一面差家人到厨房分付备办上等酒席。
那家人领命进去去了半晌出来附着张大人耳边说了几句。张大人顿时勃然大怒道:“他平时往往在账房中透支银两总说多预备酒菜不料今夜才一水他就没有东西吃岂不可恶!你去把他拉出去给我着实捆打。”家人如奉了旨意一般飞奔到厨房不到片刻就把两个厨子一正一副都带到大人面前跪下。张大人问那正厨子道:“你姓什么?”那厨子战兢兢的答道:“小人姓张名叫阿福。”张大人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那张阿福道:“小人今年四十八岁了。”张大人又问那副厨子道:“你姓什么叫什么?”那副厨子道:“小人也姓张名阿寿今年四十六岁。”张大人道:“你二人莫非是亲兄弟吗?”张阿寿道:“大人猜的一些也不差我们正是亲兄弟。”济公在旁笑道:“你二人同张大人倒是五百年前共一家。”张大人也笑起来了。济公道:“大人瞧吾罢一者他与大人是同姓有些同宗之谊;二则他二人年纪已近半百吃不起这些苦楚的。”张大人道:“瞧你也不妨只是你救他性命又给他如此求情他倒连酒菜也不给你预备那里说的去!”济公笑道:“你我酒菜容易只须分付账房把酒菜银两交给我我立刻弄来。”张大人道:“此刻行辕四面都是水而且高与楼齐不能进出圣僧到那个地方去取酒菜?”济公笑道:“你莫管这些小事情我和尚尽能彀做。”张大人即时把二人放了又叫人到账房取二十两银子送到书房。济公就分付取大毡毯一条铺在案上口中念念有词。此时张大人同雷鸣、陈亮都睁着眼睛看只见那毡毯平铺在案上的忽然渐渐的高起高有四五寸方才停止。济公这才把毡毯揭起只见满案都是碗盏走上前一看碗碗都是菜热气腾腾比自己烧的还热。三人都大惊相视诧愕。济公笑道:“菜已来了大家来吃罢。”又对雷鸣、陈亮道:“徒弟也来吃罢。”雷鸣道:“师父菜虽来了酒还没有哩。”济公道:“容易。”说罢就取墨笔一支在壁上画了一个酒坛子用手一指那酒就从坛子里流出来。济公分付家人把酒壶往壁上去接受一壶一壶热腾腾的放在案上。济公拿来给张大人洒了一杯道:“这是陈绍出在绍兴府天下第一名酒我和尚平生最喜欢喝。大人倘然不爱吃这味酒我就给你取别的来。”张大人道:“我生平最爱吃的是人参露师傅能彀取来吗?”济公道:“容易。”说罢又取笔画了个人参坛子也像取绍酒一般用手一指那露又直流出来了。家人取酒壶去接受洒在杯中果然清如秋水。济公道:“大人尝尝这味是不是人参露?”张大人吃一口一辨非但的是人参露而且比市上沽来的还好十倍。张大人赞道:“师傅真本领果然是好人参露!”于是师徒宾主四人喝酒吃菜。
吃到中间张大人道:“我虽然自少富贵奇珍异味都已尝遍惟有古人所说的龙肝凤髓没尝过。师傅既有如此大本领谅必这东西也取得到。”济公道:“容易。”就取笔在粉壁之上画了一条龙画的头角峥嵘像活的一般长约四五尺。画罢又取了柄小刀先把龙鳞去了然后再把龙腹剖开顿时鲜血淋漓。济公就用两个指头伸入龙腹勾出一副龙肝其形状颜色竟像猪肝一般分付家人洗了交给厨房去烧制。那厨头张阿福、张阿寿件件东西都烧过这龙肝是从没见过没师父教过那里烧得来?接了这东西大家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倒是张阿寿有主意对他哥哥道:“和尚既然取得这东西来必然知道炙法吾们去问他一声。谅想这东西世上少有大人也未必来责备我们的。”张阿福道:“不差倒是兄弟有主意。”于是二人走到书房中先给大人请了安又走至济公面前跪下给济公磕头。济公道:“你莫非烧制不来吗?”二人道:“是我二人实在烧不来。”济公道:“你先开了油锅把这东西放在锅中只一炸就取起来用五香末洒了拿出来好吃了。”二人领命如法炮制。送到书房济公一瞧这:“制的很好张大人尝尝看好吃不好吃?”张大人用筷子钳一块一尝其味鲜脆非凡果然好滋味就大赞道:“好味好味我平生实在没有尝过。只是龙肝的滋味此刻尝过那凤髓的滋味还没尝过再请师傅给我弄一块来尝试尝试。”
济公道:“好。”于是又起身取过墨笔一支仍在粉墙上画成一凤也是栩栩如生的一般取小刀在他颈底下割下一块肉来分付家人说:“这东西要用文火清炖不可加人盐酱。”家人拿着跑到厨房照济公交代嘱咐张阿福、张阿寿。二人见只有三寸余见方、四五分厚薄的一块肉恐怕烧了收缩愈加小张阿寿又想出个主意来把这凤髓用铁针钉在一块桂皮上放在锅中用炭火渐渐的烧起来。烧了半天方才烧好送到张大人面前张大人拿起筷子把这块凤髓钳来一并放入口中也觉其味鲜脆就嚼了几嚼往下一咽对济公道:“圣僧真是神仙中人这种滋味只天上所有。我活了一半世还没尝过今天方才吃到嘴所以就独自一个人吃不与诸位客气了。”济公笑了一声道:“我本只为大人一个人吃所以才割了一些。我两个徒弟他常常跟我要吃就好取给他吃不必给张大人争这口福。”雷鸣一想:我师父真势利我二人跟了他数年之久从未见他弄这东西给人家吃的。今天看他是钦差大人特地施弄法术趋奉他那里轮得到我们倒还说这等面子话哩。济公笑道:“雷徒弟你不输服这块东西吗?你莫要怨我晚上你要吃多少我准给你取多少断不食言。”正在说话之际忽听外面一阵闹有一件岔事。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