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忠烈就亲自登上县令家门。
县令名叫杨煜,字怀远,是货真价实一方名士,在蜀地士林中名声不小。
若是在太平年间,以他的才学,就是做一郡刺史也是绰绰有余,就凭陈忠烈一个小小都尉,怕是连拜谒的资格都无。
可如今藩镇割据了上百年,法理崩坏朝廷势微,掌握权柄的是手握军权的武人。
所以现在两人的地位仿佛,一人管军,一人管民,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的关系也是如此,既没有特别亲近,也没甚龌龊,保持在一个上位者最希望看到的状态。
杨家的凉亭中,陈忠烈饮一口茶,笑着说道:“怀远兄,我今日要带两营兵马替大帅做事,城中就拜托你了。”
杨煜捋着长须似笑非笑,“忠烈啊,你知我不擅兵事,若带兵马外出,还是要妥善安排好城中防务。”
“怀远兄大可放心,我必安排妥当。”
“善!”
既然已经通过气了,陈忠烈也不久坐,立刻起身告辞。
等他走远了,县令夫人蔡氏坐了过来,看着悠哉悠哉的夫君,不禁笑骂道:
“你这县令当的倒是轻松,大事小事事事不管,就连政务都尽数放权给大小官吏,也不知张大帅用你作甚。”
杨煜仰在藤椅上,听了夫人的话也不恼,自得其乐的说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甚,大帅用的是我的名声,一方名士在他手下任职,才显得他教化有方文武相济。”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当个傀儡官?读书时的胸中抱负全都放下了?”
蔡氏也是书香门第,当年在诗会上认识了年少的杨煜,被其才华打动才下嫁于他。
起身饮了口茶,杨煜一脸淡然:“明主未出,何必沾染业力,现在权力抓的越牢,未来死的越快。”
“夫君此话怎讲?”
对于目前的形势蔡氏也多有思考,这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必须具备的能力。
杨煜叹了口气,“大帅虽难称明主,也算是一方人物,可惜子嗣夭折,若有一天大帅不在了,谁能继位犹未可知,这时候若是站错了队,岂不为家族招祸。”
蔡氏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这世道命如草芥,光咱们蜀地就大小藩镇十数个,但咱们杨家总要未雨绸缪,延续家族富贵才是。”
“再看看吧,现在局势尚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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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庄,经过了一夜的鏖战,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零星的巷战也已收尾,武库、粮仓、仓库里的财帛和贺家后宅都保护完好。
陈兴宗带着大队人马走进了富丽堂皇的贺家主宅,身后跟着王德、裴勇、刘青松、马永德、张守田、李水牛等一众兵士。
大厅中聚集在一起的贺家家眷足有数十口,就在昨日她们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今天就成了阶下囚,这就是这个世道的本来面目。
在周围亲兵的保护下,陈兴宗走到家眷队伍之前,说道:“贺家老大的家眷在哪?”
听到他的话,贺家女眷们面色凄苦,不敢说话,都低下了头。
还是刘青松指出了三个貌美女子,“禀告大人,这三人就是贺家老大的妻妾,其中较丰腴的那个是正妻。”
“张守田!”
队伍后面的张守田没想到大人会喊到自己,忙跑上前去,单膝跪地,“卑职在!”
“贺老大辱你婆娘,今天本官就替你做主,他妻妾三人全部赏赐给你,并赠你黄金50两充做家资。”
脑袋上绿油油的张守田,虽说手刃贺家数人,但内心仍然悲苦难耐,一想到心爱的婆娘被贺老大肆意把玩,内心的屈辱几乎要把他撕碎。
现在听到大人如此安排,心中的感动和快意就别提了,眼眶中再也忍不住泪水,大哭着邦邦磕头:“大人替我出头,把我张守田当人,愿为大人去死!”
短短数息的功夫,头就磕破流血,却仍然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