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永所给出的第一道规则,其实是掺杂了私心的。
以他师徒二人的修为,百步穿杨,甚至射杀飞虫,那都不在话下,难的是要蒙住眼。
对上乘的箭手而言,双眼就是准星,甚至可说是一切。他们初学射术的第一课,便是学会怎样用双目瞄准,这样的瞄准练习,往往就要持续两三年,天资不好的射手,更是要将时间加信。他们学瞄到要在百步之内,能将针眼瞧大,确保自己能一击而中,那才算将这瞄物一课过关。
但蒙住双眼,那就相当于蒙住了他们箭上的准星,将原先用双眼估算的数值,完全交给了耳朵,以及天眼。
天眼,亦即射手不看目标出箭,完全靠自己的经验与那一刻的感觉出箭,那一刻自己冥冥中的感觉,便称之为天眼。
欧阳永被关在地下水牢关了好几年,对一名射手而言,最难的不是行动不能自由,而是不能摸箭。
他几岁就学箭,从那时起就弓箭不离手,陪了他几十年,弓箭就是他最忠实的伙伴,这比妻子家人的陪伴更亲密。
在五年前那场宇丹大战中,那一弓一箭陪着他,达到人生巅峰,靠着手中的弓箭,他射杀了二三十位宇朝大将,眼看就要取得大战最终的胜利,谁料对方最后用计将自己生擒,将他下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中达五年之久。
在那不知日夜的日子里,他最不能忘却的,自是自己的老朋友——弓箭。在不能摸箭之时,他在黑暗中想象着如何用手中并不存在的弓箭,去射杀那些或远或近的苍蝇、壁虎甚至飘然而过的尘埃。
一日又一日,一次又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天眼越来越亮,自己手中那把并不存在的弓也越来越准。
出来之后的第一战,他要用手中的弓箭,来验证下这五年来练就的天眼,是否能如自己所愿。
万弈星听到这样的比试规则,稍显诧异,但他没有犹豫,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萧邦使了个眼色,尚未受伤的大丹人会意,立即去捉了两只苍蝇来,用细线缚住,拿给欧阳永和万弈星看。
此时万弈星早从墙头上下来了,两人都无异议。众人凑上前看,那两只苍蝇,竟然样式个头大小都一模一样,肉眼看不出差别,自是那人故意为之,以保证比试的公平。
那人手提两只苍蝇,脚下丈量着步伐,将两只苍蝇一左一右挂到院子另一头的墙上。
又有人给欧阳永与万弈星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两块黑布,两人接过来,绑住双眼,欧阳永在左万弈星在右,两人在同一阶石阶上站定。
狄川充当发令官,他一声“开始”,两人都侧着头细听,只是一人侧左耳,一人侧右耳,样子都极为专注。
被绳子吊住的那两只苍蝇挣扎了好久,都有些累了,都一动不动,似乎在积攒力量。
顾纵见这两人两蝇都一动不动,样子有点好笑。可他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怕现在的任何一点杂音,都会影响场上那两位神射手的发挥。若是影响到万弈星,那自是糟糕至极;影响了欧阳永,那亦是胜之不武。
此时,一阵风吹来,那右边的苍蝇先觉醒,它奋力振翅,想要乘着风势飞离这束缚,可惜一下子就被绳子扯住去势,徒然挣扎;左边的那只亦不甘于后,振翅而起,却是同样被绳子扯回来的结局。
说时迟那时快,趁苍蝇这一番动静,欧阳永弯弓搭箭,略一调整,嗖地一声,右手的箭离弦而去,正中左边那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