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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潜菁香铺密谋,决然岁除动手(2 / 2)

子末未央困敦

天上星星闪烁,一阵阵凉风驱散了白天的余热,各坊一片寂静。菁国与曌国不同,除了各节以外,每月都有几天宵禁,从戌正时开始,约到丑时二刻结束。

铺子里寂静无比,周玉明一个人端坐在桌前。如他所想,突厥人在诀安城中“举目无亲”。

龙鸣在坊前等了一日,突厥人和那个比詹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甚至没有出过仓库,除了几个突厥人偶尔在仓库门口通通风外,根本看不见人影。

周玉明从腰间摸出薄荷叶,顺势放进嘴里。

而与菀香铺一墙之隔的突厥人,此刻却陷入了犹豫。

所以的突厥人都来了,他们腰别弯刀、骨朵,一脸蛮相,正贴在菀香铺的后院土墙上。

“努吉儿,你觉得周玉明这个人怎么样?”叶户安突然发问。

努吉儿此刻正在望着他的弯刀出神,被叶户安一问,愣了一下,然后便厌恶地一合眼:“不怎么地,虽然没有浪荡气,但是总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你若知道他的来历,就不会这么说了。”

叶户安一挑眉毛,道:“曌国六皇子,亲临战场数十次。江波口一战,为破菁人攻城之势,亲率一百轻骑出城死战,后被俘,但又侥幸脱逃。悸江战,仅用一千五百人,在短短数个时辰内拿下悸江,这是何等的骁勇。”

努吉儿眉角微微颤抖,这两仗决然都是死战,江波口那次就相当于是送死,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绝对是疯子!

“所以曌帝派他来擒菁帝,绝不是不可能的事。”叶户安眼中寒芒一闪,望向努吉儿道:“我们还是要再和他碰一碰。”

叶户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给周玉明一个下马威。

努吉儿皱起眉,对身后的突厥人打个唿哨,那些突厥人各解其意,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翻墙头跳进院里,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终身难忘。

数十名壮汉正坐在院子里,他们个个身穿铁甲,有的手持双锤、横刀,有的拿着枣阳槊、长柄斧,更有甚者,竟然手搦陌刀!

相比之下,他们这伙子身穿胡服、皮衣的突厥人,已经不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以游牧为生的突厥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们所在的部落,冶铁技术极差,甚至连弯刀都造不出几口,铁锅香料全是靠在各国买卖。

“原来,曌军是这样的。”叶户安喃喃一句,可没等她过多感慨,一个拿横刀的汉子用刀尖一指屋内:“还愣着干什么?王爷在屋里,难不成要让我家王爷候着你!”

叶户安打了个哆嗦,连忙让众人收起弯刀,她快步走进屋内,望着周玉明纳头便拜:“求王爷助我!”

叶户安本来想让她手下的突厥人给周玉明一个下马威,可没想到周玉明和她的想法一样,只不过一方是吃不饱饭的蛮子,一方是装备精良、久经沙场的士兵。

这次她给周玉明磕个头,也许两家合一家,真的能从深宫之中,将菁帝生擒。

可已经过了数息,周玉明仍旧无动于衷,没有要把她扶起来的意思,只是吐出一句“领教了?”

叶户安眼角一抽,忍着气,厉声道:“领教了!”

“既然领教了,那就起来吧。”周玉明端起茶碗,他挑挑眉,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杀菁帝?”

“……呃。”叶户安脸上一红,站起身。来菁一日有余,她想着杀菁帝,可却没有想出任何一种可以杀了菁帝的方法。而反观周玉明,擒菁帝比杀菁帝要难上百倍,不知他上怎么想的。

“不知周兄想要怎么下手?”叶户安有些谄媚地问道。“嗯……”周玉明一摆手:“甭套近乎,现在是我在问你。”

叶户安叹了口气,扣着手道:“没有想到,不知如何下手。”周玉明冷笑一声,讥讽之意不言于表。

他将灯剔亮了些,指指门外道:“我这帮兄弟,有五十来号,原定于灯节或岁除动手,你挑个日子,大家都好做准备。”

“这些都是什么人?”叶户安有意问了一嘴,而周玉明则立即答道:“符离。”

符离是个突厥名词,转为曌话就是狼。叶户安一愣,没想到周玉明竟然会懂突厥语。

周玉明见她愣了,便笑道:“怎么听不懂?那就不叫符离,叫附离、附邻、步离、佛狸、播里、蒲犂、波黎、勃律。”

叶户安暗暗吃惊,她这次明白了,周玉明绝对不仅仅只会一句半句的突厥话。之前她耍小聪明,跟下面的人用突厥语交谈,周玉明听了全程!

周玉明晃晃脑袋,笑道:“在你们突厥语里叫“符离”,在我们曌话里叫“当路君”。话说,你们这伙子“符离”还是抽空多学学中原话吧,说的菁话还带着一股子突厥味儿。”

“你们打算怎么动手?”叶户安再次发问。周玉明伸出三根指头,他将指头在叶户安面前晃一晃,道:“自你进门起,问了我三个问题,没有一句问在点上。”

叶户安眼角一抽,面前这个六皇子真够难对付的。却才问门外的都是什么人,他用“符离”转开话题,现在问怎么动手,他又开始躲。总之就是不让自己清楚他的计划。

周玉明抬起手掌,猛然在虚空一抓:“只有最危险的家伙,才能完成最艰巨的任务。你们也够危险,但跟外面那些人比,哼。”

他冷笑一声,“还差的远。”

叶户安心头一紧,却不知为什么,但总是有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周玉明捻捻手指,开口道:“岁除动手,详细的计划以后再说,管好你的人,别出去乱讲,以后就在这里碰头。”

叶户安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她撇撇嘴,站起身快步走出门外。

丑初一刻赤奋若

“咚”崔鼎打开门,然后又极快地关上,对周玉明急声道:“你要的细犬来了,下面正在运着一应物什。”

周玉明从椅子上立起来,缓声问道:“狗呢?”“门外。”“领我去看。”周玉明说完,将门打开,缓步走出去。

梅名字正在院内,遛狗。

那是一条长吻滑条,滑条就是短毛细犬,这狗从头部到身体,到四肢,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浑身白毛。这狗跑起来矫健有力,梅名字紧紧攥住绳子,生怕它窜出去。

“头如梭,腰如弓,尾似箭,四个蹄子一盘蒜。照你意思挑的。”崔鼎望着那狗,对周玉明道。

周玉明矮下身子去摸那狗的脑袋,随口问道:“这狗是借来的吗?”崔鼎一撇嘴,道:“汪白弄来的,你觉得可能是借的吗?”

“哈。”周玉明笑了一声:“是他脾气。”

为了“借”出这条狗,可是生出了不少事儿。

宣徽院建在西城最南端的纽仕坊,又在城根下建了个狗坊,专为宫中豢养玩赏犬和苑猎犬。

梅名字上门商借时,狗坊的掌监一口拒绝,他们属于内侍省,根本不在乎梅名字这种小都尉的脸色。

本来梅名字有点怕得罪内宦,但汪白下了死命令,必须借着狗,要不就让周玉明拿他当狗使。

梅名字是软硬兼施,可那个混蛋内宦就是不通融。最后汪白不耐烦地站出来,把掌监暴打了一顿,硬是抢走了一条短毛猎犬。这从未见过的粗暴行事风格,给梅名字吓了一跳。

那个掌监,扬言要告他们两个劫夺宫产。结果汪白报出名号,得知他是华妃外甥后,那个掌监就像霜打的茄子,再不敢啰嗦。

这条猎犬被带来诀安城的目的就一个,为了给他们示警。周玉明希望等他们行动或劫持菁帝出逃时,这条猎犬能多帮助他们。

“这能有用吗?”梅名字扯着引绳问道。周玉明伸手搂住猎犬脖子,尽力安抚细犬的情绪:“狗性最诚,不会偷懒耍滑,也不会谎言邀功。你跟它处好了,它绝对会真心帮你。”

周玉明支起身子,拍拍崔鼎的肩膀:“走,下去看看。”

菀香铺的下面就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其中一个入口在院子正中的梅花树下。

这个树设置的极为巧妙,它被种在木打的花盆里,可这花盆被浮土沙砾掩埋,自上而看谁也发现不了。想要打开,只能手握梅树,连树带盆一起提出来。

而另一个入口设置的更为精巧,它被设置在一道夹壁墙中,夹壁墙在房间的另外一端,用一张《春晓踏花》挡住,墙壁后是一个漆黑的洞口,可容一人猫腰通行。

周玉明走进屋内,从壁上取下一根白蜡点燃,借着昏暗的烛光钻进夹壁墙,崔鼎紧随其后。

洞口不大,周玉明和崔鼎攥着袍角,矮身子前行。洞中漆黑无比,两人只能靠那微弱的烛光前行。这密道不算宽阔,拐弯却不少。而且不是一条路到底,岔路极多,但都通往城外。

“他妈的!修都修了,就不能把密道修宽敞点!”周玉明矮着身子向前走了几百步,便蹲下休息。

崔鼎擦擦头上的汗,此时正是朱明时分,洞里又闷热无比,晓是不爱出汗的崔鼎也挥汗如雨,再看前面的周玉明,前后襟都透了。

“这密道不好刨,能修成此等规格的密道已算得上是顶尖了。”崔鼎抿抿嘴道:“别牢骚了,东西都运完了,你自己要爬的。”

周玉明从腰带里翻出两颗五香丸,扔给崔鼎一颗,自己嚼着丸儿向前走去。崔鼎擦擦快要滑落到眼睛的汗珠,起身跟上周玉明。

两人又往前行了数百步,正当周玉明又要停下来休息时,他看到前头投射下来的月光。他又超前快走几步,终于到了出口,那是个垂直向上的竖井。

竖井从上面降下来一条用麻绳和竹子做成的软梯,周玉明咽了口唾沫,吹灭蜡烛,手脚并用顺梯子爬上去。当他从出口探出头来,脑袋冷不防撞到一具辘轳上。

这出口被曌国的密探伪装成了枯井,从上面看辘轳床阑一应俱全,就是井底枯了,打不出水。

周玉明爬出井口,坐在一旁的砖石上,一双眼快速环视四周,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这是郊外。

菁国京郊不知名地

丑正寒气屈曲赤奋若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气也喘不过来。四周粗壮的大树上,知了没完没了地叫。

从密道的距离和方向考虑,周玉明大概判断出来,这里是诀安城郊外的陈家村附近,周玉明喘了口气,将崔鼎从井里拉出来。

“水。”周玉明对躺在地上的崔鼎喊了一声,崔鼎慢吞吞地从腰间扯下水囊,递给周玉明。

周玉明猛灌了一口水,然后看着周围叹气道:“不行啊,这么远,还得猫着腰,走走停停,万一老头带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就地宰了。”崔鼎一摆手,说了句愣话。“去!”周玉明踢了崔鼎一脚,“净瞎说。”

崔鼎摆摆手,一抹头上的汗:“这是夏天,密道里又闷又热,自然走不了多久就要歇息。咱们动手时是在岁除,那时候冰天雪地,自然要比现在快。”

周玉明点点头,望向周围的杂草道:“你想的细致,但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入宫、出宫。”他收回目光,看向崔鼎,问道:“你有什么好招没?”

“得了吧。”崔鼎咽了口唾沫,夺过周玉明手中的水囊:“你六哥儿都没招了,还问我?”

周玉明抬手擦擦头上的细汗,叹了口气,“现如今我也无法了,绑皇上,亘古也没有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者!”崔鼎朝着夜空竖了个大拇指。

“滚。”

周玉明啐出口中的五香丸,叹息着站起身,他望着周围荒草,轻声诵道:“岁除,岁除,血洗菁宫。琉璃柱上飞溅血,黄金梁上着箭簇。四方使节皆奔逃,列国大夫尽掩面。手脚快的捡得命去,脚程慢的死于阶上。直搅得天地心惊,方擒得老翁回乡。”

“好词。”崔鼎支起身子拍巴掌道:“好诗好诗,不愧是六皇子,贤王爷。”

“回去吧,回去吧。”周玉明摆摆手,道:“回去煮宵夜吃。”崔鼎从地上爬起来,点了点头,“这破洞,我要是腰得病了,全赖他!”

“别牢骚,就是再牢骚你也得钻。”周玉明脑子里突然一凉,嘀咕道:“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极快地爬下井里,钻进密道。两人猫着腰向前行进了约一刻,再无路了,周玉明伸手一推,将那幅《春晓踏花》推开。

他顾不得掸掉身上的土,低着头疾步走出屋外,却恰好一个人往屋里进,两人撞个满怀。周玉明正要恼怒,对面却传来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

“周玉明?”

周玉明抬头看去,却见面前的青年白面无须,身长七尺,腰别横刀,眉眼处带着几分面善。

“杨泽?”周玉明试探着问道。杨泽笑道:“就是我,他们说来人是你,我还不信。”

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周玉明连忙将他带到一旁,悄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死啊你?一但露馅,就全完了!”

杨泽摆摆手,立刻截口道:“可不是我自己要来找你,而是何大人让我来的。”

“何大人?”周玉明反问一句,却又立刻领会,这何大人除了何烨熠再无他人。“他又有何事?”

杨泽微微一笑,转头问道:“来诀安数日,可曾想到入宫之计?”周玉明一听此言,双目精光大射:“别藏着掖着了,快讲快讲。”

“何烨熠这招是真厉害。”杨泽低声道:“他能将你带来的人安插进守宫的禁军里,而且不用他自己出面,再有,你们的人有的是顶替,有的是当新招的进去。”

杨泽眯眯眼,看向周玉明:“何烨熠建议你们岁除时再动手,到时候让你们走乾坤街,一路直冲入皇宫。”

乾坤街是一条宽阔恢宏的南北通衢大道,乃是天子御道,老百姓只能沿指定的七个路口横穿,不能越线,也不许快跑。

周玉明眯起眼,略带迟疑地道:“乾坤街可是菁帝御道啊……”杨泽冷笑一声,用手背拍拍周玉明的胸膛:“你都要绑菁帝了,还在乎什么御道不御道?”

“说的也是。”周玉明挠挠眉毛道:“接着说接着说。”

杨泽道:“走乾坤街,过玉桥,即刻直至西直门,何烨熠到时候会把自西直门起所有的禁军,都换成你们的人,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直至菁帝宴饮的满玉楼,再然后……”杨泽轻声一笑,“就不用我说了吧?”

周玉明一眯眼,回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退?”

“怎么退?”杨泽一敲周玉明的肩膀,打趣道:“你是不是上战场的时候让邵人的战船撞傻了?皇帝老儿在手,那不是想怎么退,就怎么退?”

“这种事儿还得是你。”周玉明不禁大笑起来:“如果进行顺利的话,我想当天就可以将菁帝劫出诀安城三十里。”

杨泽抬手捏捏鼻梁,笑道:“吹吧你就。”周玉明搭上杨泽的肩膀:“今儿别走了,我让他们摆桌酒,咱俩不醉不归。”

“不行不行。”杨泽摆摆手,“我得赶紧回去跟何烨熠说一声,改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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