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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两皇子身陷囹圄,煌王爷狱中讲故(2 / 2)

他极其后悔自己到死尸堆里去找吃的。他如果不去,也就不会和那三个疯子遇上,尽管现在只剩下一个小的。

萧川的脸上粘着沙粒,这是风吹到脸上的。他扛着陌刀,仍不放心把缰绳交给李盂,他们爬上一个沙丘,举目望去,只见远处的蓝天突然出现了一片灰。

灰色在不断的向前延伸着、变大着、变宽着,萧川竟然一时间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但李盂却滑下沙丘,跌跌撞撞的要跑,萧川手一扯,他立即跌在沙中。

萧川牵着马走下沙坡,他丢下陌刀,紧紧的抓住缰绳,两匹战马知道远处的是什么,它们止不住的扬蹄咆哮,马打着响鼻,鬃毛乱拂。萧川却把缰绳攥的更紧了。

风吹送着风,打着旋,裹着沙土朝他们袭来。那两匹战马止不住的扬蹄嘶喊,以至于放在马背上的钱袋几乎全部掉在地上。

萧川死命的拉着缰绳,尽量让这两匹战马伏低,这两匹战马可以帮他们减少很大的体力。有这两匹马,他们将军饷运到琚兹的希望就更大。

可风带着黄沙,止不住的吹来,萧川不由得低下头,闭上眼……

又是一阵尘暴,这次与之前不同,没有人死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两匹战马全部被黄沙吹死。

萧川叹了口气,他舔舔干涸到起皮的嘴唇,从马背上拖下钱袋、从黄沙中拽出钱袋。

李盂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嚷道:“要钱不要命了是不?马都死了!这不丢下几袋走的出去吗?”

萧川从怀里摸出一张绢,他缓缓展开,让李盂看见,他道:“这钱,是朝廷送往琚兹的军费。军令如山,分文也不能少!”

李盂一抖麻绳,甩着头喝道:“少跟我说这个!我就问你,光凭咱俩,背的动吗?”

萧川把两袋钱背在身上,怒目圆睁,道:“就是爬,也要爬到琚兹城!”

李盂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萧川解开了绑在李盂手上的绳子,脱下扎甲、披膊。捡起地上的陌刀,他将钱袋放在扎甲上,然后用绳子个铁甲和钱袋打个包袱,和李盂一人一根,拖着走。

李盂看看萧川肩扛的陌刀,道:“你说你,不拿轻便的兵器,还滴溜着你那破玩意!”

萧川一翻白眼,道:“你懂个屁!这是陌刀,工艺繁琐,造价昂贵,朝廷造一把要废老大功夫,我怎么能丢了?”

李盂咬咬牙,身后的钱袋让他疲惫不堪,他嚷道:“你别跟我扯这个,离琚兹还老远了,体力得能省点就是点。你扔不扔?”

萧川执拗的摇摇头,目光望向远方。李盂朝地上啐了口吐沫,骂道:“跟你一块办事,死的肯定快。”

萧川没有答话,而是加快了步伐,李盂只得也跟着加快,垫在钱袋下的铁甲在黄沙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我要是有这么多钱啊,置办个大房子,养几个婆娘……”

七日后

黄沙飘舞在大漠上,那毒辣的太阳依旧高悬,炙烤着地上的生灵。

远远的,沙丘的那头出现了两个黑影,那是萧川和李盂。沙砾已经被烤得烫脚,可他们还是佝偻着身子、拖着那三十五袋军饷前行。

他们的嘴唇已经干涸的开裂、起皮,但谁也不想先去摸那个水囊,因为他们都知道,水囊中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

终于,李盂忍不住了,他丢下绳子,拿起了水囊。萧川看看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行进。李盂扬起脖子,将水囊中仅剩的几滴水倒进嘴里。

萧川叹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水了。

李盂抬头望望天上的太阳,瘫坐在黄沙中,嚷道:“先歇会吧。”萧川眯眯眼,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坐在沙丘上。

“老子做梦都想变得有钱。”李盂开口了,他长吁短叹道:“这次真发财了,可一文也不能动。”

他看向一旁的萧川,爬了过去,一脸的奸笑,道:“要不咱俩把钱分了得了,我要一袋就……”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一把障刀正抵在他的咽喉处。

李盂不由得看向萧川——障刀的所持者。后者一脸淡然,他只是不咸不淡的一句,“钱,是给琚兹城的。”

李盂的眼角一抽,躲开障刀,他从地上扬起一片黄沙,嚷道:“你这王八蛋,还琚兹琚兹的,琚兹都没多少年了?整个西域,多少年没见自己人的军马了?”

萧川还是沉默着,他收回障刀,望向远处波澜状沙纹,他缓缓开口道:“琚兹还在,就在前面。”

李盂朝地上啐了口吐沫,仰面躺在黄沙里,嘀咕道:“跟你说话还不如跟老牛聊天呢。”

“那叫对牛弹琴。”萧川不冷不热的嘲讽道。

“我知道!”李盂猛的从黄沙里坐起来,他盯着远处的沙丘,骂道:“真就服了!就要钱不要命?”

萧川抱着陌刀,眼睛盯着远处的沙坡,他还是那个意思,“这钱,是运往琚兹的军费。”

“去!”李盂朝萧川扬了一把沙子,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望向远方,却不见任何建筑的影子,似乎这片大漠上从来没有过任何建筑。

萧川舔舔裂开的嘴唇,他稍微合合眼,便又站起了身子。李盂一指远方,道:“你最好告诉我那就是琚兹。”

萧川连忙奔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果然,远处确实有一处城池。他眯眯眼,然后叹了口气,道:“那是蜃楼。”

李盂颓废的躺到地上,嘀咕道:“琚兹琚兹,难不成远在天边也?”萧川在口中积攒些口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哎。”李盂又叫了,他还是贼心不死,道:“要不咱俩就把钱分了得了。”

萧川翻了个白眼,提着陌刀站了起来,李盂以为萧川要对自己下手,便忙道:“不分了不分了!”

谁料萧川根本没理他,而是直接走向了他身旁的钱袋。萧川背起麻绳,艰难的朝前面走去,李盂眼角一抽,骂道:“真他妈轴。”言罢,他快步跟上,背起了麻绳。

他们在沙漠中走了不到一刻,李盂便喘起了粗气,萧川的眼前也开始模糊,两人都明白,再这么下去他们就会脱水而死。

萧川望望附近,选择在一个背阴的沙丘下休息,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钱袋拖到了沙丘下面。

李盂一屁股坐在沙丘下,萧川躺在地上,他在这一刻里,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他看着头上耀眼的太阳,爬上了沙丘。

在耀眼的阳光照耀下,他们几乎要被烤死,萧川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一时间他只能感受到沙粒的滚烫。

萧川举目望去,他看见远方有一座孤城,土黄色的城墙,朱红色的大旗,他甚至看见城墙上晃动着几个人影。

他合合眼,还是望向远方,这一次,他看清了——那确实是一座城郭。

萧川很激动,他拍打着沙丘,对下面的李盂喊道:“快上来看看!”沙丘下的李盂闲的有些不耐烦,他急躁道:“看什么?”

“琚兹!是琚兹!”萧川喝道。

李盂一下来了精神,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沙丘,他目力要比萧川好,他甚至看见了城门上的“琚兹”二字。

萧川急切地问道:“看清楚是什么字了吗?”

李盂的嘴唇有些哆嗦,他实在太激动了,他吼道:“是琚兹!终于到了!”

两个人立即滑下沙丘,萧川率先背起了麻绳,李盂也紧跟着扯起麻绳,两人快步拖着钱袋行进。

李盂极度兴奋,他的肌肉微微绷紧,努力地榨出骨头里的最后一丝力量。萧川咽着吐沫,和他一同使劲力气往前冲去,两个人爬上沙丘,又滑下沙丘。

突然,左边的李盂猛然栽倒,萧川一愣,以为他是自己没跑稳跌倒的,于是便停下脚步。他推推李盂,道:“起来,离琚兹不远了。”

可李盂没有丝毫回应,萧川有些疑惑,便又推了推李盂,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萧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舔了一下食指,伸到李盂鼻子下。

没有气了——他是被累死的。

萧川瘫坐在地上,看着李盂的尸体,又看看那放在铁甲上的三十五袋铜钱。

他深吸了口气,抓住麻绳……

琚兹城

军帐不知名地

萧川缓缓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身旁立着数十个白发苍苍的披甲老人。萧川缓慢的直起身子,对那些老人行个叉手礼。

他知道,这是琚兹城的军士们,他们已经在此守了最少四十二年……

………………

煌王咽了口唾沫,道:“这回知道父皇为何器重他了吧?”

周玉明抖抖肩膀上的枷锁,苦笑道:“怪不得,他还真敢给我上枷。”

周玉兴眯眯眼,躺在草堆里,道:“没见过这么对儿子的,合着咱俩救驾还救错了。”“掌嘴!”周玉明在一旁喝道:“什么都瞎说。”

“行行行。”煌王痛快的给自己来了两巴掌,然后看看外面,问道:“你不饿?”

周玉明笑一声,道:“我跟崔鼎在西市、平安坊吃了一下午。”

周玉兴嘴角一抽,靠在一旁的土墙上,道:“你是没少吃,可苦老哥儿我了。现在是腹中饥渴,哎,快到丑末了吧?”

周玉明咧嘴一笑,望望外面,道:“现在也就才子时。”

周玉明看看煌王,一阵奸笑,道:“西门外的烤羊挺好吃,那羊肉,渍,肉色泽酱红,麻辣鲜香油亮,不腻不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风味;色泽焦黄油亮,味道微辣中带着鲜香,不腻不膻,肉嫩可口。”

煌王爷一撇嘴,骂道:“老六,你故意的吧!”周玉明一笑,道:“五哥,我要请你,先给你说说何处有好吃食。”

“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令人心醉。细细的嗅,慢慢的闻,馋虫迅速被勾起。终于忍不住,顾不得烫,一咬就是一大口,满口火热沸腾,肉经炭火洗练,本就香气四溢,又因椒盐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鲜咸,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腾起来舞蹈起来,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一嚼,忘了所有的不快,二嚼,人仿佛在天上飘,三嚼,如同羽化飞升,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一旁的周玉兴咬咬牙,咽下一口吐沫,他正要反驳,可肚子却叫了起来。周玉明听见,又笑了一阵,道:“平安坊的烤鱼也是不错,我也有幸吃过一回。”

“那鱼刚一端上来时,那扑鼻的香味立刻迎面而来,香飘满屋,让人口水直流。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立马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美味,令人心醉。细细品味,嚼劲的鱼肉,带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融合了世界上所有的味道,非常的美妙。一入口,那又辣又麻的感觉,真是太有品头了。”

周玉兴肚子叫了两声,不再理周玉明,可周玉明却接着道:“有道是:看到鱼口水直流,吃鱼时狼吞虎咽。哎,五哥,南门的酱牛肉那家也不错。”

周玉明看看煌王,笑道:“那牛肉……”

“去!”周玉兴实在忍不了了,他抓起一把稻草扔下周玉明,他忿忿骂道:“我越饿你越高兴是吧?有你这么坑哥的吗!”

作者有话说:

平西军选自真实历史改,原型为唐朝安西军。

755年,安史之乱爆发。为平叛,安西军精锐尽数前往中原,只留下万余兵士镇守。

安史之乱后,唐朝实力大减,再也无力控制西域。

766年,吐蕃趁机攻占河西走廊,切断西域同大唐的联系,至此安西孤悬西域。

驻守西域的安西军,甚至连唐朝改元都不知道。上世纪tlf出土的文物有“广德四年”的字样,而真实的广德只有两年。768年,安西军小队突破重围到达长安,所有人都以为西域早已丢失,他们却告之,安西将士依旧在苦苦坚守,为国尽忠!满朝文武皆怅然落泪。

又过了十三年,安西军使者借道回纥,长途跋涉再次来到长安,震惊不已的唐德宗,口述一道封赏:所有官兵将帅,连升七级!

然而,感动虽感动,大唐却没有派出一个援军。远在安西的将士也无法享受这份殊荣,留给他们的,只有等不到援军的浴血奋战。

787年,安西北庭都护府遭吐蕃攻袭,大都护李元忠竭力死战,没于阵中,都护府7千唐军全部战死,自此西域只剩下安西都护府。808年,安西四镇最后一处根据地,龟兹。城外,是满天黄沙,和望不到尽头的胡骑。

此时,距安史之乱已过去42年,从前威震西域的安西铁军早已白发苍苍。

最后一任大都护郭昕,率领一群须发皆白的将士,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军壮烈殉国。也许,安西将士坚守西域42年的信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看一眼长安。

“头儿,你说长安远,还是太阳远?”

“废话,当然太阳远。只听过有人从长安来,没听过有人从太阳来”

“那为什么,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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