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祭日一早,这生祭与一村人性命相关,谢家村各家各户哪里还歇得着,若不是要等天亮,早就到龙山河边候着了。
特别是那些孩子被献祭的人家,心急如焚的等候在河边,就盼着千钧一发之刻能不能有奇迹发生。可是他们左等右等,天色大亮,却不见村长谢里正以及族老等人。
河蚌村东边跑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上气不接下气,径直冲到人群里扯住一个大叔就叫起来:“姐夫!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谢家村、毒龙潭......”
他姐夫谢家康也是个急性子,他小儿子被选了童男,此时那里还耐得性子听他磨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斥道:“你小子无事自去玩耍,少来此处作怪。”
少年好容易喘过气来,把着他姐夫的胳膊总算把话说出口:“我今早去龙头山放牛,看到你们谢家村族老在毒龙潭边敲锣打鼓,怕不是在那里生祭哩!”
少年的声音极有穿透力,河边一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啊?”“竟有此事?”轰的一下人群炸开了锅。众人只提防着族老趁早生祭,没想到人家竟是换了地方。
“走!我们快过去!”一群人乱成一锅粥,大部分人撒丫子就往毒龙潭那边跑,也有担心少年误判,不肯全部离开,河边也留守一部分。
谢正强与谢正壮两家人混迹人群里,他家女眷和孩子均未到场,桂娘早已病倒,听说送回娘家养病去了。此时哥俩一合计,俗话说空穴不来风,十有八九族里是换了生祭地点。
等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毒龙潭,生祭已经过半,谢里正已燃烧了祭文,此次的祭品他准备得十分精心。族人里凑出十个,人牙子处又买来两个,多了两个祭品他也并不退还族人,只一股脑的装上船拉到水潭深处。
想来多出两个祭品,河神定会宽恕他上次的疏漏,这次的生祭绝对要万无一失!他家的田地都在谢家村,若是惹怒河神,明年开春无法耕种,一家人的嚼用从何而来?
“我的儿啊~~~”“凭什么?凭什么单只拿了我家娃儿去?!”谢家村村民陆陆续续从河蚌村赶过来,哭声震天、怨声载道。可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装载着祭品的帆船飘向潭水深处。
村民一是不敢违抗谢里正的权威,二来也对妖怪恐惧至极。即使现在有人把孩子救回来,他们又有几人敢站出来对抗河神?怕是都避之不及,恐怕自家也丢失了性命罢?一个月的水泡与冰冻,已经把福山县十二村村民胆子都给吓破了!
帆船驰到潭心,船上三个村民将十二个大木桶全部推到潭中,桶内竟然装着十二个七八岁的幼童!唯恐小孩子挣扎爬出木桶,还残忍的将他们绑住双手双脚,又担心他们窒息,未曾堵嘴、也不敢盖上桶盖,谢家族老如此安排也是很贴心了!
可惜幼童们并不领情,他们到了知事的年纪,知道自己这是要被村里送给妖怪吃掉,各个扯着嗓门哭爹喊娘,屎尿齐流、桶内恶臭肮脏。小孩子泡在屎尿里更难受了,哭声穿透到岸边,与父母的悲戚融合一处,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木桶刚落入潭中,只见水面无风浪自起。幽绿的潭水似乎煮沸一般,咕嘟咕嘟直往上冒,唬得岸边的众人连连后退,连哭声都小了几分。
艄公额上冒汗,手忙脚乱摇着浆拼命调转船头就往岸边逃。突然潭心此起彼伏,升起一连串三丈高的巨浪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帆船剧烈摇晃,船上的三个村民提心吊胆的哀求起来:“河神大人饶命啊!我们是来孝敬您,给您送祭品的好人!”
从潭水深处骤然刮来一阵腥臭的妖风,潭心竖起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虚影转瞬而逝。“轰隆!”一声巨响轰然拍下,只见潭心飞速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旋转的水流连人带船一起卷下深潭。
漩涡中冒出二、三十只长着尖牙利齿的鱼头,它们浑身覆满青铜般的鱼鳞,每颗鱼鳞足足有一颗铜钱大小,却长着人手似的利爪。鱼怪随波逐流的欢呼雀跃,分别双双勾住十二只木桶,簇拥着将幼童祭品带入漩涡之中。
船上的三个村民是族里专门挑选出来的青壮,他们熟识水性,落入潭中一时被漩涡缠住。却仍挣扎着在水面冒出个人头来,随着水流浮浮沉沉,谢家帮拼尽最后一口气大声呼救:“救命啊!叔父救我!”
岸上的谢里正有些坐不住,那是他本家的亲侄儿。因他们恐怕生祭出意外,才不得不动用自家子侄隐蔽行事,如今侄儿身陷囵圄,他也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