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抖动了一下右手五个手指,左手扳着指头数了数,笑答道:“加上昨天一顿,一个宿头,约一两银子。”
少年听过,一惊,脸上现出难堪之色,好像银子用的多了些。
店家一看,以为他要来个白吃、白喝、白住,笑容略减了几分,心里七上八下,猜不透少年是口袋里银子不够,还是嫌他收费贵了些。
店家正要说话,只见破衫少年用他那只脏兮兮的右手揣入脏兮兮的衣兜里,拿出了一两脏兮兮的银子,往脏兮兮的桌面上一放。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店家深感悔疚,连忙打着微笑道:“白公子,要不再来杯好茶?我请你。”
破衫少年站起身,顺手拿好桃木剑,对着店家温温一笑,道:“不了,水喝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尿多。我还要找人比武去。”
店家从桌子上拿过银子,好言好语地说道:“白公子,平平淡淡过日子其实挺好的,没必要四处找人打打杀杀。挣到了‘名头’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的吃饭,一样的睡觉,一样的找个女人,一样的养家糊口,一样的老去,一样的等死。富贵荣华,显赫名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太过于执着。”
破衫少年听过,呵呵一笑,对着店家微笑道:“大叔,你这说的,好像活着就是为了等死似的。是不是太过无趣了?”
店家笑答道:“白公子,你还别说,若是活明白了,人生真就这么回事。”
破衫少年微微地摇了摇头,欢笑道:“大叔,我才二十出头,离六七十岁还远着呢!此话虽有理,现在却受用不起。”
店家见少年向着西边走了去,连忙问道:“白公子,今晚还回我这店里睡吗?”
破衫少年脚步未停,将右手在空中摆了摆,回话道:“不了,我得回匡庐山找我师父打架去。在外边流浪了这么久,没找到一个能打的,憋坏死我了。”
见少年走远,消失了踪影,廖新民怀着好奇,朝店家问道:“辛大叔,你认识这个破乞丐?”
店家笑答道:“什么破乞丐,人家是‘玉面郎君’白公子。”
张燕燕一听,笑出声来,嘲讽道:“大叔,他这形象,还玉面郎君,是不是你的眼光低得认不出真的好人来了!”
店家嘻嘻一笑,答道:“燕儿姑娘,瞧你说的,叔的眼光有那么低吗!你别看白公子这一身行头难看的要命,气味有些难闻,吃喝可毫不含糊,爽快的很。我这荒野小店,小本经营,就喜欢这种衣食不讲究之人。”
廖新民冷笑道:“脏兮兮一身,臭味缠身,白痴傻蛋一个,还玉面郎君,简直是暴殄天物。”
燕儿见店家对她师哥的言语不以为然,取笑道:“好吃,好喝,不好穿,十足一个妙人!大叔,你以后也向他学着点才是。”
店家笑答道:“燕儿姑娘,吃好,喝好,养的是自己的胃;穿好,带好,养的是别人的眼。玉不玉面、郎不郎君,自己认同就行,何必纠结于他人的看法与言语。”
萧若云微微一笑,接话道:“事是这么回事,但他做的也太过了些。最少也该好好洗个澡,别人也是人,不能老被熏着。”
店家笑道:“夫人说的极是,我昨天也这么说他的......”
张燕燕没等店家往下说,轻声地问道:“他怎么说的?”
店家笑答道:“白公子说,我每打过一架,就洗个澡。这些天,没一人愿意接受我挑战的,也就没澡洗了。”
五人一听,连连摇头,不自觉地跟着店家一起笑出声来。
张燕燕道:“他武艺很好吗?可怀中抱着的是一把木剑,不像个正当剑客。”
店家笑道:“木剑多好,不注锋芒,不秀两刃,若不伤人,就难伤己。”
廖新民对店家老辛的话很不认同,据理力争道:“辛大叔,若像你说的这般轻巧,那人人都挂把木剑算了。一天到晚找人比剑,伤不了人,就得伤己。”
萧若云插话道:“新民,切莫胡言。剑意由心,剑气三尺,臻至化境,又何须分什么铁剑与木剑。”
店家笑道:“夫人言之在理。削铁如泥,在于杀生;桃木无口,以武会友。”
张燕儿自问道:“难道他今天找我爹爹比剑,不是为了挣个名分?”
店家笑答道:“白公子的剑气已超出三尺,何须挣个虚名,为此受累!”
廖新民不解,道:“那他为何没事找事,四处找人比剑,不觉得累吗?”
店家答道:“武痴会武,只求图个新鲜。可能他也算半个剑道痴儿吧!”
萧若云见孩子都吃好了,从兜里拿出银子来,放到店家的手上。
店家接过银子,见着五人起身,连忙微笑道:“夫人,你们好走。”
萧若云话别店家,带着四个孩子离开饭桌,还未走出十来步远,东面有两匹马儿飞奔而来,尘土飞扬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