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筹满脸都是笑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还有着些许期待,我后背一僵,反倒是觉得不知所措,突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卜筹相处,是以父子关系,还是朋友关系?</p>
“您在害怕?”他背对着我,摇着轮椅停在桌子前,整理着处理伤口的东西,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p>
我躺在温热的水中,很久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因为伤口的疼痛加上疲惫,没有力气再多说话。</p>
我在害怕吗?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愧疚。</p>
据蓝眼睛所说,我将还是孩子的卜筹推向了地狱,险些被那群花嫁吞噬。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那时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到底要有多铁石心肠,才会这么狠心,下得去这种手?</p>
“我曾经对你恨之入骨。”氤氲的水雾将我的视线遮住,歪着头,只看到他一个模糊的轮廓,“想着有一天再见到你,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把我丢下?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p>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开来,在我的脑海里旋转,久久不能散去。</p>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被遗弃了,就是被遗弃了,后来我意识到,你不可能需要一个连自卫都做不到的的蠢货,留在身边只会碍你的事。”</p>
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声音很小,但在这里却显得异常得清晰刺耳。</p>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明明我是有好多话、好多歉疚想要表达,但“对不起”三个字,跟他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p>
进来两个人,将我从水里抬了出来,放在床榻上,身上只裹了一条宽大厚实的毛巾,手脚都已经能自由活动了。浑身除了疼痛,其他的不适感已经几乎消退了。</p>
卜筹捧着一个药箱,被推着到了我身边,作势要给我上药。</p>
“这么多年来。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再见到你,要亲手给你一击。”转而又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你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p>
药被洒在伤口上。疼得我差点喊出来,但理智却强行让自己忍住,看着他空荡荡的裤腿,还有下巴上那条深刻的疤痕,心里百味杂陈。我这点疼痛,跟他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p>
“为什么不杀我?”他的动作很小心,尽量不加大我的痛苦,“好几次你都有那个机会。”</p>
第一次在我家见面的时候,还有德国的时候。甚至是后来的很多次交集中,要杀我,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p>
“你会掐死自己的信仰吗?”</p>
卜筹冷不丁回了这么一句话,我一时没懂这什么意思:“什么?”</p>
“我跟你不是亲生父子。”</p>
嗯?!!!</p>
“我是你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孤儿。”</p>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又出现了很长那一段时间的空白,当机了好久,才长舒了一口气,惊讶的同时还有一点微乎及微的失落。</p>
“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个可以被当做家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的我。怎么可能把支撑自己活下来的信仰,亲手掐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