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李叶？”老人还怕自己认错了。“是的，大舅。”这人正是他母亲的亲哥哥，他的亲舅舅。“爸你在这干嘛？羊肉买过了，我们还要……这是？”大舅身后走过来一个30岁左右的壮年汉子，见到对面的李叶，满脸疑惑，他也觉得面熟。“不记得了？你小姑家的，李叶。”大舅对他道。“哦！记得，怎么不记得，小叶。”汉子有些尴尬地笑道，很明显是没有认出来。“严立表哥。”李叶却认出来他了，大舅的大儿子，表哥严立。他们上一次见面应该是李叶高中毕业的时候，虽然他自认为变化不大，但少年到成年，还是区别很大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大舅也没多激动，但脸上有笑意，说明看到李叶还是有些高兴的。“回来3个多月了。”李叶回答。“好好，都长这么大了。”大舅有点唏嘘。周若颖在一旁看着，感觉这几个人有些奇怪，丝毫没有亲戚见面的喜悦。尤其是李叶，满脸的：我很礼貌，但你不要再靠近了。严立身边还有一个妇女抱着孩子，应该是他的家眷，上下打量着李叶和周若颖。李叶衣着普通，样子也普通，一看就知道不是有钱人。“爸，我们还要去买糖呢，别见个人就聊啊。”妇女没好气地道。“哦哦，好，李叶，没事家里玩啊。”大舅道。“再见大舅。”李叶没有回答，礼貌地道了再见，然后转身接着看羊肉。“老板，羊腿怎么卖的？”“48一斤。”“这是你表弟？走了都不打个招呼，也不知道喊人，什么亲戚！”妇女撇嘴。“你啰嗦啥！”严立瞪眼道，大舅一家也转身走了。李叶没有在意，而是查看起案子上的羊来。“本地山羊，就在山坡上放养的，绝对绿色。”老板直起腰笑道。李叶俯身闻了闻，膻味不重。“你看那头是两年的公羊，这里还有一头羯羊要贵一点，55一斤。”羯羊就是阉割过的公羊，肉质更加细腻肥滑，比普通羊要好吃些。“哦？那头羯羊多重？”李叶眼睛亮了，看到另一辆三轮车上的一头羊，已经放过血了。“122斤，你要要的话给6500得了。”老板称了一下道。“你不会要买一整只羊回去吃吧？”周若颖吃惊道。“有这想法。”李叶喜欢吃羊肉，炖或者涮或者烤都喜欢，也喜欢吃羊腿，也喜欢吃羊蹄子……快过年了，本来准备买两条腿风干吃，但现在看这羯羊不错，还能弄个烤羊腿，口水啊……干脆整个买回去。“麻烦帮我剁开，这只我都要了。”李叶豪气地道。“好嘞！”“威信收款六千七百元整。”摊主的手机忽然响起。“乖乖，买个羊肉就花6千多！”“哎我还看中那只的羊排了，怎么都给卖了？！”“这家人口肯定多。”“不怕吃多了上火么？这么年轻。”买肉的人们议论纷纷。大舅一家还没走远，听见喧闹回头，就见卖羊肉的把两个大蛇皮袋递给了李叶，都吃了一惊。“难道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大舅嘀咕。“还能有谁，兴许是帮别人买的吧。”严立道。周若颖无语地看着两大口袋肉，带着这100多斤还怎么逛？只见李叶找摊主要了截绳子系住袋口，随手抓起蛇皮袋，往背后一甩搭在了肩膀上，像是甩一条毛巾。“走啊，继续逛，还有不少要买的呢。”李叶看周若颖一脸呆滞地站在那，回头催促道。“哦哦，来了。”走了几步忍不住道：“重不重？我帮你背一个吧？”“不用。”李叶一脸轻松。“早知道开车来了，这放三轮车上也没人看着。”周若颖后悔道。“没事，再来一只羊也是轻松愉快。”“吹吧你就。”又转了好一会，买了些米花糖，糯米，熟花生，剪纸等等过年用的，两人手上都拎满了。周若颖一路走一路吃，买的也大多是吃的。回去时，三轮车斗都装满了。走得吃得浑身热乎乎的，太阳也有了点温度，路上一点都不冷。“我看你和你大舅关系一般？”周若颖看了李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倒不是八卦，周若颖敏锐地感觉到，李叶见到他大舅之后，情绪有些低落。“关系，其实谈不上什么关系。”李叶沉默片刻道：“我们现在就是互不相干，叫他一声大舅仅仅是因为按血缘关系他确实是我大舅。”“是因为你母亲吗？”周若颖不禁脑补富家女下嫁穷小子，父母兄长逼迫，为爱断绝关系，富家女病逝后仍得不到原谅，儿子奋斗成首富疯狂打脸的狗血剧情。“因为钱吧。”李叶本来不喜欢说自家的这些事，但此时他却想跟周若颖吐露些许。“我家以前发达过，我爸搞农场的时候挣了不少钱，亲戚来借钱从来都不推脱。”“这个大舅家就借过不少。”“后来我家困难的时候，我妈想找亲戚们要回来，大家或多或少会还一点，解决不了事，但总算能救个急。”“但我妈的这个亲哥哥，一分钱都没拿出来过！”“不管是我爸生病，是农场被霸占，还是我妈带着我被迫离家，自始至终，他一分钱都没还过。”李叶声音平静，但周若颖能听出那平静中蕴含着的深刻愤怒。“这人怎么这样！还亲哥哥！”周若颖气愤地道。“后来他倒是帮过些忙，我妈也原谅了他，但是钱，始终没有还过。”李叶扯了扯嘴角。“你可以问他要啊。”“我爸没让他打借条。”“呃，这就不好办了。”周若颖不知如何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总抓着不放也不好，而且我妈也原谅了他，我不能再怎么样。”“但是我清楚记得我妈焦急无助绝望时候的泪水，记得她无数次夜不能寐的叹息。”“所以，把他们视为陌生人，是我最大的原谅。”李叶恢复了平静。周若颖没有说什么，而是像个兄弟一样拍了拍李叶的肩膀。李叶看过去，看到周若颖眼中的理解与安慰，两人相视一笑。“哎，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