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净的夜晚，阎以凉打定主意火化梁青语的尸体。</p>
这里白天温度高，即便放在地下室，尸体也没办法保存。所以，火化是最好的选择。</p>
木柴堆在一起，形成一个很高的床，梁青语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裙，纤尘不染。</p>
火把燃起，卫渊从护卫手里接过，随后递给了阎以凉。</p>
抬手拿过来，阎以凉走过去，最后看了一眼面容安然的梁青语，随后点燃了木柴。</p>
火呼啦一下子冒了起来，火苗窜起，也挡住了视线。</p>
后退，最后站在卫渊身边，比肩而立，两人即便不言语，也能很轻易的看出是一对。</p>
几米之外，肖黎站在那儿，脸色微微苍白，但掩盖不住他双眸中的色彩。</p>
他和卫渊都受了伤，若是此时看脸色，他们俩是一样的。而且，伤也是内伤，尽管不缺胳膊不少腿，但看起来就是有那么几分虚弱。</p>
火越来越盛，最后将梁青语也吞噬了。阎以凉微微垂眸，身上无力，她心里更无力。</p>
有些事情她改变不了，但若是提早就能调查出些什么来的话，结局不会是这样的。</p>
尽管死亡对梁青语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可是，相信她也会更愿意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即便她不是她女儿，但这个身体是。</p>
揽住她的肩膀，卫渊微微用力，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p>
靠着他，阎以凉无话，这个世上，卫渊的怀里是最舒坦最能让她安然的地方。</p>
肖黎的护卫快步的从后面过来，踏着黑夜，他手里托着一个用白玉铸成的骨灰盒。</p>
送到肖黎面前，看了一眼，肖黎较为满意。随后拿起来，走向阎以凉。</p>
“阎捕头，看看还满意么”白玉通透，纯洁无暇，肖黎认为很合适。</p>
站直身体，阎以凉看过去，随后缓缓点头，“谢谢。”很合适。</p>
“没有什么能做的，毕竟这是祁国，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转手递给护卫，肖黎看着她，又道：“节哀顺变吧。”</p>
“嗯。”抬眼看向他，阎以凉这是第一次发觉肖黎这人也有不发怒时的真诚，而且还挺顺眼的。</p>
腰背间的手臂收紧，阎以凉顺着他的力气再次重回他怀里。卫渊看向肖黎，四目相对，尽管各自风平浪静却隐生波涛。</p>
身上没力气，坚持了一会儿，卫渊便将阎以凉送了回去。</p>
回到房间，靠坐在床上，阎以凉才觉得好些了。</p>
闭上眼睛，随后调息打坐。</p>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天都已经亮了。床的另一侧，卫渊靠在那里，已经睡着了。</p>
调息入定，她身体虚弱，以至于卫渊回来的声音她一点儿都没听到。</p>
而且，十分有作用，她觉得舒坦多了，身体也有了些力气。</p>
扭头看向靠墙的桌子，白玉的骨灰盒放在那里，梁青语彻底摆脱了这个俗世。</p>
挪动身体，阎以凉靠近床对面的卫渊，缓缓地靠在他怀里。</p>
眉头微动，下一刻卫渊睁开眼睛，同时伸出手臂揽住她，“醒了”</p>
“嗯。”抓住他垂在自己身前的手，十指紧扣，温热袭人。</p>
“这几天你就在这里休养，我将事情处理完了便回来。然后，回大燕，向皇兄讨圣旨，我要你嫁给我。”他的声音略沙哑，但是却很好听。</p>
“好。”看着窗户，房间昏暗，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色也越来越明显。</p>
“答应的这么干脆不再考虑考虑了”卫渊无声的轻笑。</p>
“好啊，我考虑考虑吧。”阎以凉唇角微弯，这没什么可考虑的。</p>
“不行，不准考虑，刚刚答应的就作数。”反悔，卫渊低头欺近她的颈项，故意搔痒她。</p>
歪头躲避，却是没什么作用，她被困在他怀里，根本躲不开。</p>
卫渊说要处理的事情，那就是梁家的余孽。他要杀人，肖黎要钱，俩人也算一拍即合，一同离开了小镇。</p>
阎以凉在客栈里休养，调息打坐入定，恢复的很快。</p>
如同卫渊所说，她气血虚的厉害，若是这次不补回来，对于将来生育肯定大有影响。即便不用大夫断言，阎以凉自己就知道。</p>
若是以前，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生儿育女，离她岂止是遥远，简直远的不能再远。</p>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考虑，为卫渊生育，她愿意。</p>
他们若是去昭天，那宽阔无垠的沙漠也得走上很久，依阎以凉的估计，他们得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能走出去。</p>
然而，她这一等，居然就等了一个月。春天马上要过去了，这沙漠边缘的小镇子也变得格外的热，兵马仍旧不断，但是几乎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p>
卫渊带走了自己的所有人，肖黎也是，这客栈里仅剩一些仆从用来照顾她，可是她根本用不着他们照顾。</p>
她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们依旧没有消息回来，反倒让她越来越担心。</p>
没人知道梁震的余孽到底有多少，昭天的兵马战斗力如何。他们这般潜过去，的确是有危险，并且胜算不知。</p>
一天天过去，阎以凉也愈发的担忧起来。终于，在他们离开的四十二天的晚上，终于回来人了。</p>
“你们王爷呢”回来仅一人，满身风尘。</p>
“回阎捕头，王爷他们半夜的时候能到。属下回来是要做准备，并通知附近兵马大营里的军医过来。”护卫回禀，一边召集留在客栈里的仆人们过来，很是匆忙。</p>
“你们王爷受伤了”拧眉，他若受伤，那么肯定很严重。</p>
“王爷没事，一些小伤。太子殿下伤的重，已经昏迷了。”护卫继续道，让阎以凉不要担心，不是卫渊。</p>
“肖黎”阎以凉眉头未舒展，肖黎受伤她倒是有些意外。这厮功夫高，而且他缩骨之术炉火纯青，若是真想伤到他，并不是那么容易。</p>
客栈里立即忙活开，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似得。</p>
坐在一楼，阎以凉等着，这边也都准备好了，兵马大营里的大夫也被接来，只等着他们回来了。</p>
时近半夜，终于听到车马声，阎以凉站起身走出客栈，街道尽头，一行车马正快速而来。</p>
很快抵达客栈，马背上的护卫纷纷跳下来，打开正好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然后将一个人抬了下来。</p>
不是别人，就是肖黎。他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脸色苍白无血色，毫无生机之相。</p>
阎以凉也不由得心一惊，没想到肖黎伤的这么重。眼看着他被抬进去，阎以凉转眼，卫渊也从马车上下来了。</p>
几步奔过去，阎以凉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下来。</p>
“你没事吧”上下看了他一眼，尽管身上披着披风，可是他一只手臂被吊起来，很显然是伤到了骨头。</p>
“我没事，他伤的较重。”摇摇头，卫渊下巴上生出了胡茬，使得他看起来恍若历尽沧桑似得。</p>
“走吧，先进去再说。”看着他这个样子，阎以凉不禁心下不忍。</p>
满身风尘，随着走路，披风上好像都在往下掉落沙子。卫渊从未有如此邋遢的时候，看的阎以凉心下难忍。</p>
肖黎已被抬到二楼，仆人和护卫来来往往，路过门口，一眼就能看到他躺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拨开了。</p>
床边大夫都在，挡住了视线，但是依稀的，阎以凉好像看见了他胸口之上几个乌黑的印子，就像用墨水画上去的一样。</p>
眉头紧拧，阎以凉扶着卫渊进了隔壁的房间，然后将他的披风脱下来查看他的手臂。</p>
坐在床上，卫渊看着她，一边摇头，“我没事，小伤而已。”</p>
“梁震的余孽都清理干净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把你们伤成这样”和梁震对上，他们也没伤成这个模样。</p>
卫渊眸子微闪，随后薄唇微扬，“不管有多少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p>
“看你脏的，我去给你准备水，一会儿你好好洗洗。”他衣袍上都是黄沙，就像是一路从沙漠里滚着回来的一样。</p>
微微颌首，卫渊反倒几分享受似得。</p>
快步走出房间，要楼下的仆人准备热水。从楼梯口折回来，路过肖黎的房间门口，阎以凉停了下脚步。</p>
随后，她转身走进房间，靠近床上的肖黎。</p>
大夫汇聚在床边给肖黎把脉，又试探的给肖黎针灸。针就扎在他的胸口，那里，两个乌黑的手掌印交错在一起，清晰扎眼。</p>
靠近，看的也就清楚了。阎以凉不禁眯起眸子，这两个手印儿，眼熟。</p>
“淤血不出啊。”给针灸的大夫满头大汗，他又不敢扎的太深，那样会伤到脏器。可是，扎的浅又没什么用，淤血根本不动。</p>
另外两个大夫也摇头，现在不是不能治，是不敢治。</p>
深吸口气，阎以凉随手拂开站在床头的大夫，“我来。”</p>
旋身坐下，阎以凉一手撑住肖黎的肩膀将他推了起来。另一只手运力，随后准确的打在他背心处。力道运用得到，肖黎身体一绷，下一刻，一口黑血从嘴里喷了出来。</p>
看他吐出了淤血，阎以凉立即转手在他背心多处点了几下，暂时封住他几处大穴，让身体里的内力无法游走，这样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p>
收手，吐了血的人也一下子倒了下来，正好砸在阎以凉的身上。</p>
抬手把他推起来，然后放在床上躺好。阎以凉看了一眼肖黎的脸，比之刚刚好了很多。视线下滑，最后落在他胸口的手印儿上，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p>
大夫再次给肖黎把脉，已不似刚刚那般浮躁紊乱，气血乱窜了。内伤有多种，不查明的话，是不能乱治的，很容易就会丢了性命。</p>
不过，阎以凉刚刚动手可是连迟疑都没有。莫不是久病成医受的伤多了，也就能轻易的分辨出各种内伤了</p>
然而，阎以凉到底为什么那般笃定有把握，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两个手印儿，她见过，所以才知应该怎样调节，因为那手印儿是厉钊的。</p>
站在走廊里，阎以凉闭了闭眼睛，他们在昭天碰见厉钊了。卫渊没说，定是担心她伤心。其实她不伤心，只是失望。</p>
仆人抬着热水上来，阎以凉深吸口气，随后走回房间。</p>
浴桶里倒满了水，水温适宜，阎以凉动手把卫渊的衣服都剥掉，然后把他弄进了浴桶里。</p>
一只手臂的骨头断了，不过已经接上了，回程的路这么多天，已经处于愈合阶段。</p>
那只手臂搭在浴桶边缘，卫渊眉眼含笑，任阎以凉给他洗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