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通人性,农村晚饭时大家聚一块聊天谝闲传,带着自家狗和猫,四眼总是低眉顺眼,摇着尾巴,不吠不叫,对人与家畜表示着欢迎,做出友善的表示,喜欢的人摸它,它会伸直脖子做出舒服的样子,或者四肢朝天,露出肚皮让你挠痒痒,打滚翻身,极尽所能地讨好,庄子上人,不管是谁,南来北往,走东串西,他好像能认出张庄的烙印,嗅出特有的气息,从不乱叫,遇到外村来的人,不管你是干部还是农民,穿的干净还是邋遢,四眼第一个冲上去怒吼,阻止着你进入村庄的脚步,直到村人喝一声才让步。
四眼天性爱跑,长大以后,俨然成了狗头,带着村庄的狗在田野里绕圈奔跑,自娱自乐,有一段时期,我们玩塑料制的飞碟,扔出去绕着一定的弧度旋转飞行,四眼也加入进来,跟着飞碟跑,并猛的一个起跳,用嘴叼住碟,跑回来向你邀功请赏,这时你拍拍他的头,鼓励亲近一下,它会撒着欢子跑得更快,更着迷。
四眼有时也会很愚蠢,表现得憨态可掬,很笨拙,我们在它尾巴上拴上一朵花,它会掉着脑袋想甩掉它,在原地转圈,一会晕头转向,坐在地上沮丧的看着它的主人,难受,遇到纷飞的蝴蝶,它会跟去追逐,吠吼叫嚣,徒劳无功,扫兴而归。
夏天,最高兴的还是看他捉鱼,嗅气,盯梢,追踪,捕捉,每个动作都活灵活现,顽皮可爱,十有八九都徒劳无功,一天能收获一两次,叼上鱼后,紧咬不放,我试图从它嘴里夺下鱼,他瞪着眼睛,一点都不松口,好像我虎口夺食似的。
村庄里有狗咬,一条狗咬了,全村庄所有的狗都在咬,轰轰隆隆,如雷滚过,狗多了就成了公害。
我的童年在四眼的陪伴下,轻松欢快地度过了两年半的时间,我升初二时,乡里开始打狗,各个生产队都成立了打狗队,水呛、吊、榔头敲、非常残忍,我担心着四眼的命运,哀求爸爸妈妈保护它,四眼从每天村子里狗的哀鸣声中也感觉到了危险,很少出门,也不鸣叫,一天晚上,父亲对我说:“把四眼带到河南的香山,送给你放羊的拓舅舅。”我当晚抱着四眼泣不成声,第二天早上上学时,把我带着上学吃的馒头拿出来,掰着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四眼吃,四眼眼球呆滞,汪着一层水气,好像也知道它背井离乡的命运。
我中午回来后,四眼已被送走,此后我的心一直空荡荡的,寂寞忧伤又一天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