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把各种刀具摆开,锋利的刀从猪脖子一路滑下来,猪皮裂开,下面的白肉随着刀尖儿翻出来。
“膘不厚啊!”大伙儿看着破开的肚子,用手在膘厚的地方比量,然后评价猪的肥瘦,说法不一,张杀猪匠用手一量,六指膘,好肉,他的话就是一锤子定音,别人就不能再叨叨了。
他用小斧子把后腿与躯干接合的地方劈开,整只猪就被平铺在木板上。
猪收拾干净后,他会拿刀,提着猪尾巴从屁股上剜下一块肥肉,当做酬劳带走,这时我父亲的眼睛也睁得很圆,担心他下刀太狠,剜的太多,似乎将自己的肉剜走一样心疼。
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家里人的事了。
我爷爷在旁边的小灶上把上面的猪毛燎干净,院子里立刻就传来一股焦香味儿。
我父亲和我大哥把热乎乎的肠子捣出来,在一个木盆里捣鼓来捣鼓去,从上往下沿着滑腻的肠皮往外挤着里面的粪便,挤完了就用一根细棍儿顶着头上的肠皮从肠子里穿过去把肠皮翻过来,在翻过来的肠皮上洒盐揉搓,我妈在灶房里用猪血和面,做猪血门,她隔着门对外喊着:多洗几遍,用盐好好搓,冲洗干净,我给你们做猪杂碎。
我妈让我到缸里掏两把酸菜,缸里结着冰,手伸进去特冷,我抓了一晚回来问:“够不够?”
我妈瞧了一眼说不够,再去抓一晚,人多,猪血面要用酸菜,涂洒水也要用酸菜,我又挽起袖子从到胸口高的大酸菜缸里捞出一碗。
中午饭好了,桌子上终于见到了一年也见不到的肉,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这一餐管饱使劲的吃。
餐桌上,我妈和我爸又聊起了张杀猪匠家庭的不幸,说人干啥都不要干杀猪这一行,造孽啊!
张杀猪匠的老婆常年有病,大儿子从生下来就智障呆傻,活到二十多岁暴病身亡,其他孩子也不精干,走不到人前头,没有继承老子的一点优秀行伍作风和精气神,村上的居士和老人教育孩子时,惋惜地认为这是杀生造的孽,希望其他人不要学他,不要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