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崔家长房宅邸,大门被一脚踹开。
来者正是这已贬为庶人的安平王世子,刘式。
“好你个刘式,竟真敢来,胆色不小。”崔家老太爷阴沉道。
原来这崔家长房老太爷,有八个儿子,昨日横死的那崔应,是他那四十多个孙子当中的一个。
跟崔琰这脉人丁稀薄一脉单传相比,那简直是泰迪成精还娶了蜜蜂小妖精,一生生一窝。
这刘氏踹门而入,念叨的这首歪诗,意思是他长房,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罪有应得。
“好诗好诗,”被捆在椅子上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崔琰大笑道:
“兵刃加身而面不改色,是为勇;
护持黎庶而挺身拔剑,是为义;
只诛首恶而胁从不论,是为仁;
我崔琰得门生如此,夫复何求,哈哈哈哈!”
刘式不禁满头黑线,这亚父比他还疯呢,求求你了,都被长房捆起来当肉票了,就别在这里发癫了。
也怪刘式只看三国演义,不看三国志,不知道其实崔琰年少时性格朴实言辞迟钝,喜好剑术崇拜游侠。但是可惜他资质不好,按张郃的说法,不是玄就是黄。浑浑噩噩了几年,气的当大官的老爹身体每况愈下,才翻然悔悟当古惑仔出不了头,便弃武从文。
也是因此,他知刘式资质和他差不多,才力劝刘式也弃武从文,真是天生的一对师徒。
二十岁出头时,乡里按规定将他转为正卒,发奋研读《论语》、《韩诗》,也是确实是经学天才,习经史子集一年多他的学问便在外有了声名,才被安平王征辟为王国世子少傅。
当然,儒生的特点就是对自己人儒雅随和,对敌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儒雅随和。”
刘式不知道的是,崔琰,两种“儒雅随和”都很强。毕竟崔琰从未在他面前露出“此面向敌。”
崔老太爷怒了,敲敲龙头拐杖,麾下家丁便用布条将崔琰嘴捂住,崔琰挣扎一番,却是安静了下来。
老太爷沉声道,“县太爷,既然人犯今天在这里,依老朽看,你就在这把这案子审了吧。”
刘式这才注意到,躲在角落里,不愿伸头的一拨武装人马,原来不是崔家长房的护卫,而是这清河县县令的官方人马。
张郃悄声耳语道:“世子,这可不好办了,要不让在下把他们全杀了,但是这样世子您只能跟在下隐姓埋名行走江湖了。”
社会我张哥,人狠话不多。原来著名的智将张郃在十六岁年纪也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真是最美的年纪遇到你。
刘式笑了笑,对张郃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虽说东汉腐败,皇室衰微士族强盛。但是理在自己这边,先看看县太爷怎么判,真不行再依张郃“计策”上梁山。
便道:“不知县令在此,在不过是安平孝王刘德之孙,河间孝王刘开之重孙,章帝之曾孙,白身庶人刘式在此,失礼了。”嘴里说着失礼,腰可都没弯一下。
程县令也头大,噢,你这叫白身。嗯,是挺白的,都快白瞎我了。
刘式的爷爷和解渎亭侯刘淑是亲兄弟,刘淑则是当朝天子的亲爷爷。也就是说,天子是这刘式堂兄。
县丞和兵丁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一个小案。就这样,坐在崔府大厅角落里的清河县上门贴心服务的巡回法庭,在一声惊堂木中,开庭了。
“被告刘式,本官问你,你当街杀死崔家公子崔应,可是事实啊?你若从实招来,本官念你年幼,可酌情减轻处分。”
呵呵,坦白从宽,先唱个红脸,这是有传承的审讯技巧啊。
“不知大人可有人证,”刘式先拱一卒,“若有人证,当唤来说说看当日我是如何杀死崔应的。”刘式心想,你们赶紧来,当时那一招砍腰斩真是太帅了,可是我思绪集中在那一击上,没法细细回味如何之帅。
崔老太爷点点头,乌泱泱一大片家丁,和那壮硕公子便出来指认。
“你可还有话说?”县太爷觉得这杀人的客观事实是铁证如山了。
“不知我一个小娃娃,怎敢无缘无故对着如此多壮汉恶霸持械行凶啊。”刘式淡淡道,还望了望这壮硕公子。
刘式在设套,汉朝春秋决狱,论心不论迹,若是和县令争执什么崔家公子欲杀人灭口,自己打斗是否是正当防卫,是否符合紧急避险,自己是否适用未成年人保护法,那全落了下乘,是把自己摆在被告位置上。
那壮硕公子果然不禁撩拨,怒斥道:“你这贼人,明明是庶人,竟敢冒认皇亲,竟逼我兄弟二人自尽。我们这才怒起反抗,并非主动与你寻隙。”
“奇了怪了,我为什么要逼你们自尽,我这人打小就慈悲为怀,连鸭都不敢杀。”刘式扫了家丁们一眼,装作很柔弱,很无辜,很未成年的样子。
坏了,崔老太爷心想,这里被刘式带歪了,正欲开口让那蠢孙闭嘴。
那壮硕公子却和几个家丁破口大骂道:“我兄弟二人不过骂了你几句,你便要杀人,简直横行乡里无法无天!还望程县令明查。”
崔老太爷已知情况不妙,出声喝止。不料家丁们护主心切,纷纷作证道:“大人,是二位公子冤枉啊,崔应公子死的好惨啊!错以为马车是崔琰家的私生子,叫骂几句罢了!哪有骂几句就杀人的道理,此子凶残,还望大人速速让着甲兵丁捉拿……”
刘式抚掌而笑,对县太爷说,“案情水落石出,速速拿人吧。”
县丞和县尉还纳闷刘式这就认了,正欲遣兵丁捉拿。
张郃已拔刀出鞘,握紧了刀柄。
县令程瑞却此时冷汗直冒,作为高级知识分子,能吏出身的他已经猜出前因后果了。
两位崔家公子九成九是把刘式当崔家老大人的私生子,辱骂了父母祖辈。
骂当朝天子的堂爷爷,崔家长房这位公子这回死也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