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发前,姜小夏说了几句“安全第一”“骑帅不骑快”之类的话,看样子之前也说过了,不过我没听见。大家好像更小心了,之前摘下头盔的人也都重新戴上了。
音乐的旋律和诗歌的韵脚都是重复之美,风景亦然——延琉路与范崎路大同小异,一样美好。
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你有张有弛,不用老要集中注意力,生怕错过什么似的。于是,随着车队悠然行进,清风扑面,花香沁人,更觉闲逸恬淡。
想曾皙之志,此时风味。
此情此景,想必夫子会再次喟然叹曰:“吾与汝也。”
蓦然间,我注意到了一个背影,白色的车,白色的头盔,飘动的头发,似曾相识。有那么一二刻,我都有点恍惚了,好像回到了那两天的东二环上。
我已无心也无需再欣赏风景,就让它作为一个酝酿心情的背景吧。
期待着下一站的停留。
车队在13:00左右到达琉璃庙,休息、就餐。饭馆是提前预订的,女生一小桌,男生一大桌。
午饭颇为丰盛,菜品基本是京郊农家院的标配:虹鳟鱼、柴鸡蛋、拌野菜、小鸡炖蘑菇、烤羊腿、贴饼子等。
公勺公筷,健康常在。没人喝酒,都比较自觉。
饭后休息的时候,人分成几拨,特别是男生和女生,自然而清晰地分散着。我跟姜小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注意力基本都在追寻那姑娘。
她穿的是淡迷彩色的冲锋衣和紧身牛仔裤,简约自然,品位自在其中。她身材苗条,虽然穿的不是高跟鞋,但也有那种挑起来的伸展之感。
这是一种多年乃至从小培养起来的自信,已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也不介意别人的不认可。
安全员给大家报告了一些情况:路过的“青山救援队”把滚下山坡的那人捞上来了,人没有生命危险,简单处理后原地等待救护车。
救援队是去野长城那边接应队友的,他们搜寻了一夜才找到了迷路、受伤的十几名驴友,正在往外护送;而且,由于救援难度大、时间长,已经断水断粮了。
大家又感慨了一番。
“啧,盘儿亮,条儿顺,尖果儿一枚。”姜小夏调侃道。
那姑娘和一个女生朝我们这边走来。她美目盼兮,俏丽若三春之桃。我没有仔细端详她的脸,我好像知道,她就是这个模样。难道这就是所谓“一想之美”?
她蓬松的黑茶色长发,大弧度的八字刘海,自然而有纹理,既活泼又大方。
头发对一个人真的特别重要,它的数量和颜色不仅意味着年龄、健康等身体状况,它还是一种“头筹”的装饰,比任何一件衣服和首饰都重要。从这个意义上说,理发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人对美的东西总是有种距离感,能挑出毛病才安心。如果挑不出,那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和不安全感。美丽总是愁人的,我不由轻轻叹息了一下。
她说,她的一个车胎有点瘪了,好像是扎了。姜小夏很积极地就要过去看,还举着一只手摇着脑袋找人:“那个……超子呢?”
“去卫生间了吧。”有人说。
“我来吧,我有‘辣条’(那胶条酷似辣条,故有此说)。”我赶紧接过来,然后就去摩托车后尾箱拿工具包。
轮胎果然扎了颗钉子。
我先把钉子拔出来,接着用螺纹钻将洞壁打磨一下,然后把胶条穿进叉钻头、涂上胶水、塞进轮胎,再剪掉外面的剩余部分;稍等片刻,用便携电动打气筒充气;最后,洒点水试试还漏不漏气。
说实话,修得是真不错,我都怕她叫我“师傅”。如果那样的话就尴尬了,绅士风度直接变维修服务。
“谢谢您啊。”她微笑着,声音甜美温柔。
您您的,真是个懂礼貌的姑娘。
“别客气,举手之劳。”我装作漫不经心,其实心跳加速,气也有点捯不顺,“好在是钉子,要是碎玻璃就不好办了。”
她似懂非懂,又笑了一下。
“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你。”我知道这说法很老套。
“是么?”想必她也深有同感。
“东二环,早晨,黑色皮外套,vitton的包。”
“还真有点像我。”她有些惊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衣。
其实,我这个人很能掩饰自己,想要时不露声色,想看时视若无睹;习惯成自然之后,不免让人觉得我很深沉,甚至傲慢。
但是,我读的书多啊,“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不信?请壮士满饮此杯!
鸡汤一:要有信心。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没信心?请复饮!
鸡汤二:世间有一种恋爱法则,那要义就是脸皮厚。如果你不怕被拒绝,那你就不会被拒绝。
“书中自有颜如玉”,可作如是观。
上了京加路就是返程的路了,过了雁栖湖就是回城的路了,都是好走的快速路。
天空地净,风景仍然美好,他们继续追寻风和自由,我追寻那辆小摩托。
车队再次在来广营桥集合。
姜小夏又说了几句话,感谢大家的参与和配合,祝贺大家一路都平安、愉快。大家也对他和安全员等组织者和工作人员表示了感谢。
最后合影留念,大家陆续散去。
此时天色尚早,闲暇犹在。
跟她一起的那个女生冲她挥了挥手,先走了。她没着急走,倚着车座打了个电话,很认真的样子,大概是工作上的事吧。
偏西的太阳作为高角度逆光,掠过疏朗、摇曳的树叶,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个茸茸的光晕;特别是头上细发蓬松的地方,一层轻纱似的金粉,仿佛跳跃着溅开,弥散着温柔和浪漫。
就像乔伊斯所说,我的身体像是一架竖琴,而她的言谈举止宛如拨动琴弦的手指。我眨了好几次眼睛,但是一直盯着她,我想我当时一定呆住了。
打完电话后,她绕到车前面,蹲下准备查看轮胎。我走过去说,我帮你看看吧。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边说好边起身。
等她站起来了,我蹲下按了按轮胎,并往补丁处泼了点手里的矿泉水。
“没问题。不用去修车店了,信任一下我的技术。”
“谢谢您,帮我修车。”她好像还没完全从打电话的语境里切换过来。
“没事儿。不过,还是用和气的‘你’代替客气的‘您’吧。”
“嗯?”她莞尔一笑,有点羞涩地说,“好吧。”
“陆齐,未请教?”
“欧阳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