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啊。”
酒从瓶子里倒进杯子里,从杯子里倒进身体里……没喝完,还剩点儿。
郑凯瑞有家有口的,我让他先回了。
郑凯瑞家里从小就积极培养他的兴趣爱好,希望能发现特长,培育成才。在音体美里各热门项目都试了一遍后,他还是按部就班地走上了一条平凡之路。
或许,那种世俗的、从来如此的生活,是漫长的人生里最平衡的选择,是基因进化、社会发展里优胜劣汰的结果。
如若不然,你也许能得到自由,安宁,但不会感到全然的幸福。
我想再待会儿,感觉一下状态,毕竟还要驾驶机动车。
还是按进门的方位说,右下角的桌上坐着一位大叔,体型偏胖,衣着宽松舒适,脸冲着大锅的方向,独自吃着一碗卤煮,喝着一瓶白酒——茅台,红色的丝带极具辨识度。
现在茅台酒太贵了,还不好买。茅台股价太高了,也不敢买。
我注意到他后不时观察一下他。有人因为想吃那点儿醋,特意包顿饺子,不知道这位大叔是因为想吃卤煮而喝的茅台,还是想喝茅台而吃的卤煮。
当你饥饿、疲惫或忧愁的时候,总有一间推门即进的卤煮店在等着你。大锅翻滚,热气腾腾。
师傅熟练地把火烧、豆腐和肺头切块儿,大肠、小肠切段儿,五花肉或猪头肉切片儿,盛在大瓷碗里,浇上一勺浓汤;食客自己再根据个人口味加香菜、蒜泥、辣椒油、腐乳汁、韭菜花。
吃将起来,有荤有素、有菜有饼、有稀有稠,汤浓味厚、香而不腻。还有,它下酒。
酒劲儿慢慢酝酿,情绪的闸门打开。
此时可叹“历史之悠长,人生之短暂;天地之恢宏,众生之渺小;宇宙之浩瀚,心灵之幽微”。
如果悲伤不能自已,潸然而泪下,那也是极应景的。
就着这氛围和情绪,我把剩下的酒也喝了。
走出门来,这个繁华大都市的晚高峰还没过去。
五颜六色的灯光或明或暗,或动或静,分别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又共同支撑着夜幕。
人潮汹涌,车水马龙,全都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成巨大而深沉的喧嚣——这喧嚣间或让你因为淹没其中而忘了它的存在。
我听到的不是喧嚣,我听到的是b***j的市声让我心安,亦让我心远。
置身于bj城这滚滚红尘之中,不能排解你的忧伤,不能解答你的困惑,但是可以给你安全感——相对于旷野荒郊;可以给你归属感——相对于异国番邦;可以给你自由感——相对于池鱼笼鸟;可以给你边界感——相对于熟人社会……
其实,我们之前约的时间不是今天,而是因为前几天的沙尘暴改在了今天。
bj的春天风大,沙尘暴不时卷土重来。
那天午后,浮尘弥漫,空气混浊,能见度大降,天空也由蓝变黄。平日里宽阔整洁的街道上,尘土、树叶、塑料袋、纸壳、饮料瓶等各种垃圾,随风聚散起落、打滚转圈。
路上的行人眯着眼,低着头,拢着衣服遮住口鼻,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有的还不时转身躲一下强风。
等我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变得昏黑、阴沉了,接着下起了雨。
我没骑车,也没拿伞。
这雨不大,下的时间也不长,但正好把空气中的沙尘和成泥点,激光打印似的,均匀地、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我身上。
这是一种给你的所有感官都带来糟糕体验的恶劣天气。它的唯一好处就是大幅度提高了人的耐受力,降低了人的期望值,让人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都为每一个“蓝天白云”而庆幸、喜悦和感叹。
我不喜欢拿伞,一是嫌麻烦;二是有侥幸心理,好像觉得,不会就下雨吧,不会就赶上吧,不会有多大吧,到时再说吧。
记得bj奥运会开幕前,我们一行人去参观奥运村。
当天应该是预报有雨,但出门时没有明显的迹象,我按惯例没有带伞。
参观完往外走的时候,我还跟一个带了伞的同伴聊了一下我的“不带伞理论”。
快出大门的时候,天气起了变化,先是稀疏的、一个是一个的、砸地上一元硬币大小的雨点,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直接瓢泼大雨(此处不用倾盆大雨,涉嫌夸张)。
附近没有遮挡物,只有一块不大的精神堡垒。于是,互不认识的几拨人,有伞的没伞的,都惊慌失措地聚拢过去。
我也顾不得刚说过的话了,急忙挤到那同伴的伞下——虽然只能大概遮个上半身。好在没风,天气也暖和。
那雨到底多大,有例为证。
一个男的,也没带伞,片刻就被浇得没办法了,直接往我们这把伞下钻,早高峰挤地铁似的,抓住我们的胳膊就不松手了。什么不好意思,什么客气话,连感叹词都没工夫说了。
对于他的行为,我们也不觉得唐突,并报以充分的理解和体谅。
此外,彼时彼地,即将万国来朝。在这种气氛里,大家作为同胞,彼此之间也平添了几分亲近。
好在是阵雨,没多久就停了,干脆利落。
现在想来:一、那人还是做了选择的,找了把两个男生的伞;二、那场雨可能受了人工干预,为了保开幕式。
那次的淋雨说明了一件事情:伞很重要,无论是雨伞、遮阳伞还是“保护伞”。
这次的淋泥也说明了一件事情:说文艺点,我没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没改变我;说直白点,我没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