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在城内私巡。”作为开封府的校尉,巡城是展昭的职责之一。维护治安,震慑犯罪,捕盗抓贼,随时发现民间是否有突发事件,这些都要靠衙役巡城来解决。巡城分为官巡和私巡。所谓官巡,就是穿好了官衣,挎着官府发放的佩刀,至少两个人,多则十几个几十个人,有固定路线,大摇大摆在城里巡视。这样有利于增加百姓的安全感,凸显朝廷的威严,对于一般的口角纠纷,打架斗殴,也能随时遇到随时处理,避免事件升级。偶尔也能仗着人多势众,抓到几个胆小的逃犯。正所谓贼人胆虚,那些逃犯见到官差很容易神色不宁,紧张过度,遇到这些见兵就慌的人,一抓一个准,不过对于那些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就没那么容易分辨了。至于想靠人海战术进行围捕,就更是基本没成功过。
私巡是指官差捕快穿着便服去巡街,一般都是一个人,最多两个人。可以扮成商人,书生,游方郎中,算命先生,公孙策最喜欢扮演这个角色,甚至乞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行走于茶楼,酒肆,瓦舍,勾栏之中。当然,如果扮成乞丐很多地方也是去不了的。深入百姓之中,探听民意访察民情,掌握民间第一手材料。展昭最喜欢私巡,不愿意穿着大红的四品官衣出巡,到了哪里都会有人围观,喝茶吃饭店家也不肯收钱,百姓见了就躲得远远,属实是自找烦心。
上个月,展昭私巡来到了柳直街,这条街并非处在繁华的商业地带,周边买卖铺户不多,多是居民住家。但是就在这条街的街口,开了一家三层茶楼,挑着的幌子写着“胡记茶楼”。展昭也忘记了上次来这条街是什么时候,甚至自己来没来过这里也已经模糊了。自打进了开封府当了朝廷的校尉,每日里要忙府中的差事,抓贼,审案,陪同包大人出访。还要应付宫中的召唤,只要皇帝心血来潮,随时会传唤展昭进宫,有时候陪皇帝说话给皇帝讲讲江湖故事,有时候表演献艺,有时候仅仅是皇帝想看他一面。在宫里的时间少则片刻,多则个把月,一切全看皇帝的心情。偶然巡街一般也是去繁华热闹的所在,这种小街恐怕最多也就是骑马路过。人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谁知道人在朝堂就没有了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皇帝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不见笑面郎。
开封城里以姓氏做点名的很多,叫胡记茶楼的地方展昭也知道不少,可是这家买卖看起来还是不一样,这是一家卖胡茶的地方。大宋虽然国土远远比不上汉唐,而且也断了和西域的接壤,但是西方的潮流却依然源源不断的传到了大宋,这胡茶就是西域传来的,现下开封城最火爆的喝法,就是在清茶中加入牛奶,蜂蜜,或者其他鲜榨的果水。展昭受不了那种又甜又苦的味道,但是在王公贵胄,世家子弟中却是流行的很,在城里的商业街巷,遍布了这种茶饮,有时候想喝一碗清茶都找不到地方。
展昭摇了摇头,本来走的有些累,看到茶楼想进去喝杯茶歇歇脚,顺便探探此地的风土,可是一看到门外的水牌子上写的:加奶加蜜加水果,和店门口货架上堆的橘橙瓜果,就断了这个想法,准备去别的地方。
展昭信步走着,绕到了茶楼的后门,只见一个伙计模样的人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那人先是把门打开一条缝,伸头出去左右看看,然后才走出门来。出来之后也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左右打探一番,才迈步匆匆的向西而去。展昭心头一动,凭借多年的经验感觉出来这人有问题。于是不动声色的跟在了那人身后。
虽然那人路上很警觉,还故意的绕了几次道,但是对于展昭来说,跟踪这种人不费吹灰之力,一直跟在他的后面,直到看他进了一座破烂的土地庙。展昭没有进去,土地庙前有两个乞丐,见了那人说了几句话,就放那人进去,然后继续守在外面。展昭盯了多时,不见那人出来,看看天色不早,害怕开封府有事,就赶紧回府。本来想着过些日子再去看看,可是没过几天,有太监来颁布皇帝的口谕,有辽国使节来到,宣展昭进宫陪王伴驾,这一去就是接近二十天,直到今天展昭才回来。
“大人,城里的胡茶店铺都是公子小姐的聚集地,是万万不会和乞丐打交道的,这是其一。其二,胡茶价格昂贵,远远超过普通的茶,所以卖胡茶的店铺都开在繁华场所。而柳直街地方偏远,居民多靠雇工杂役为生,根本买不起胡茶,他们为什么要在明显不值钱的地方开店,是不是为了掩护什么呢?其三,属下见那伙计进了土地庙之后,虽然没有穿伙计服装的人出来,但是有穿乞丐服装的人出来,所以究竟是茶楼伙计去土地庙,还是土地庙的乞丐化妆成伙计去茶楼,很难辨别。这也是一个疑点。有此三项疑点,所以属下觉得这个茶楼有重大嫌疑,属下恳请大人派属下去调查。”展昭介绍完自己的经历最后说道。
“嗯……”包大人边听边缕着胡须在沉思,听展昭说完他的分析,说道:“展护卫分析的有道理,公孙先生,这柳直街胡记茶楼是谁开的?”
“学生马上去找。”说完公孙策接过包大人递过来的钥匙之后马上离开书房,来到开封府文库房,所有开封城一府十六县的户籍,商铺,税赋,钱财,粮食等数据和信息都存在这里,可谓是重中之重。此地是府内单独一个院落,院门房门都有衙役不分昼夜把守,巡夜的兵丁也会经常来巡视,院里水缸永远都是满的,以防备失火。房门有两把锁,只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两把钥匙一起拿来才能打开。
守卫兵丁看到公孙先生,都抱拳施礼,公孙策轻轻摆手当作还礼。打开房门,走到摆放店铺信息的卷架上,找到城西卷,柳直街类,茶楼目,翻到了胡记茶楼的信息,然后又找了几本其他的书卷,一起拿着,离开文库房。锁好了房门,叮嘱兵丁严加看守,然后公孙策快步赶回了书房。
“大人,您看,”公孙策翻开胡记茶楼的记录,“这茶楼是去年开的,东家叫郑容,保人是万源当铺的东家万鹤延,和南福绸缎庄的东家杨春江。这是这两家保人的信息,这是茶楼纳税的情况。”在大宋开店经营需要有人作保,如果有偷逃税款违法犯罪的行为,官府抓不到犯人就会找保人顶罪。保人的身份自然是越高越好,身份越高面子越大,也就越容易开张。不过这都是指大买卖家,小门小户开个小店铺,只要当地的里正同意就行,也找不到大人物替他们作保。
包大人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有名有姓,按时纳税,至于和乞丐有往来虽然不合理,但是并非实证,凭这一点来定罪,太不可信。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茶楼虽然可疑,但是我们无凭无据也无法治罪。这样吧,今天大家都辛苦,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张护卫和赵护卫陪我去上朝,公孙先生和王护卫去治病,马户卫留在府中接待来报案的百姓,并教给他们如何使用驻魂符。展护卫暗中前往胡记茶楼进行查探。”
众人告别包大人,回去休息。包大人回到后宅,公孙先生回到跨院,四勇士最近都在开封府校尉房休息。出了书房的门,展昭迈步走出了府衙,回到自己的住所。
包大人的夫人李氏的娘家在开封府旁边开了一家客栈,叫逸闲客栈,专门有一个东跨院是留给开封府属员住的。每月只收一些象征性的房钱,还管吃管收拾房间浆洗衣物。开封府这些没有结婚没有买房的都愿意住在这里,包大人严肃认真,在他面前不免拘谨难受,但是包夫人和蔼可亲,众人都拿她当大嫂大娘,喜欢和她相处。
展昭的房间靠近客栈东门的门口,此时已经快到三更,守门的早就睡了。展昭不想吵醒守门人,四下看看周围无人,脚尖点地飞身越过院墙,轻飘飘的落在院里。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进。屋里很干净,因为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所以根本看不出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展昭脱下官服,换上便装感觉轻松了许多。洗了把脸便躺在床上。这些天确实有些操劳,但是躺下之后却毫无睡意,听了听窗外,传来了三更的鼓声。展昭坐了起来,俗话说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明天白天去茶楼,人多嘴杂,估计什么都发现不了,既然今晚已经睡不着了,不如趁着夜色前去看看,万一他们晚上谋划害人的方法,自己也好挽救更多百姓。想到这,展昭赶紧换上夜行黑衣,蒙上面巾遮住口鼻只露双眼,背上宝剑,腰上系好飞镖和百宝囊。推开后窗,纵身上房,辨了辨方向,一纵身,向城西奔去。
展昭轻功盖世,施展陆地飞腾法,蹿房越脊直奔胡记茶楼而去。只是今夜月圆星稀,万里无云,偌大的银盘挂在天上,有点动静就会在地上照出长长的影子。最近因为有辽国使者,所以晚上增加了巡城的兵力。展昭既要注意脚下,又要小心被人发现,所以无法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