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其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口里喉咙里都好像藏着一团火,干渴得厉害。正想喊游氏要水喝,却看见昏黄的油灯下,游氏手里正拿着一双白底青布还没做完的布鞋掉眼泪,陆小其知道这是给陆平安做的鞋子,还差两天功夫就坐好了,不知道游氏抱着它哭什么?再看她身边,整整齐齐地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几个蓝花布包袱。以及游氏唯一的一只大红木箱子。陆小其有些疑惑,她不由得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房里,见一应物件都收了起来。可这好好地怎么突然收拾包袱呢?
游氏这时才注意到陆小其醒了,急忙放下手中布鞋,扭过头去抹干了眼泪,过来扶住她:“小其,快躺下,小心凉了。”陆小其说:“娘,我渴。”游氏立刻倒了一杯水过来,陆小其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感觉到一股潺潺的清凉的水流进了燥热的口里,胃里,体内那团火也似乎灭了,一下子舒服了许多。她喝完整整一杯水,长长地呼了几口气,这才问道:“娘,你要到哪里去,干怎么收拾包袱?”
游氏强忍着伤心,用手帕抹了抹陆小其因为喝得太急而不小心滴在前襟上的水:“钱大夫说你的病会传染,你大娘明儿个一早就要把我们送到乡下姥爷家去养病。”陆小其惊讶了一下:“不至于吧?黄疸病就算传染也不厉害,干什么要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乡下连个大夫都不好找吧?连买点东西都不方便,哪里能养什么病?”她说的这些游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她如今能说什么呢?只能回避了陆小其的眼光,低下眉眼道:“你大娘主家,她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们就走吧。”
陆小其皱起眉头:“我不去,我要跟爹爹说去。”游氏说:“唉,不要找了,你爹爹他也同意了大娘的决定。”陆小其一听有点难过起来了:“爹爹好狠的心!”游氏忙替陆平安解释道:“你不要怪爹爹,他定也是舍不得你的,只是你大娘……她定有她的理由说服你爹爹,有些事也由不得他。”陆小其想起昨晚刚受罚,如今又染上了病,明天一早却要送到乡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也没法情愿:“她虽是大娘,但爹爹却是一家之主,我不要去乡下,我一定要去找爹爹。”
游氏见陆小其在这件事上这么倔,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娘求求你不要去争了,大娘她容不得我们,这才有了今儿个的病,你再去找你爹爹,日后可不知道要出什么事?”陆小其见游氏这么激动,又觉得她的话里有问题,于是追问:“娘,你说大娘容不得我们?这和我的病又有什么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游氏本就是个软弱的人,经不住女儿再三追问,终于把钱大夫的话跟陆小其说了,说完之后便抱着她哭道:“小其,你就听娘的话吧。娘这辈子什么也不敢望,只望你一辈子能得平安,娘就知足了,所以大娘要我们走,我们依着她就是。“陆小其听完却怒了:“大娘也欺人太甚!”游氏急忙掩住她的嘴:“这话可说不得。”陆小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紧,她愤愤道:“以前那些个事,我都听娘的不去争不去怨,可不争不争,现如今我们还是要被她赶出去了,可见得不管争不争,她总是容不得我们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的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