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就让阎王出来指出他柳长风的罪状,好让他受尽折磨也无半点怨言。
就算阎王不出来,那牛头马面总该出来传个话吧。
毕竟惩罚他柳长风,可得要牛头马面动手,只要当面对质,把牛头马面怼得无言以对,那在惩罚他时,牛头马面也得留点情面吧。
“阎王爷,阎王,阎王爷,你出来,我到底错在哪,你出来告诉我,好让我受罚受得心甘情愿。”柳长风大声说到。
可惜,阎王爷没出来,连一阵风都没飘过。
柳长风不甘心,接着又叫到:“牛头马面,两位大哥,你们出来传个话,问问阎王,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让你俩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惩罚我。”
牛头马面也没出来,也是连一阵风也没有飘过。
无奈之余,柳长风往前走了几步,也许是无聊,他想看看这地狱有多宽。
可无论怎么走,他都好像原地不动,四面八方也都是原来的白色,没有任何变化。
白,无尽的白。
向前,退后,向左,向右,都只有无止境的白色。
那看似白色的墙,无论怎么走,都无法触及,柳长风也并未感觉到那墙会随着他的步伐往后挪,可却怎么也走不到墙边。
时间仿佛停滞了,柳长风的走动未能拉扯时间。
在这无尽的白光里,柳长风什么也不是。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许他实际上一步也没有走过,总之,他还是感觉累了,于是他像瞬间融化的雪人瘫软在地。
地,也是一片白,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它却似乎是实实在在的,至少柳长风能感觉得到,地是坚硬的。
柳长风奋力喘息,费力地握起拳头往地砸去,并未感觉疼。
他匍匐在地上,脸紧紧贴着地。他的眼珠子就像显微镜一样观察地面,可这地面却无比光滑,看不到丝毫凹凸,也看不到白色的丝毫起伏,这样的光滑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也许,对一个人最恶毒的惩罚,就是把他关在一个毫无变化的世界里,让他感受着所谓永恒带来的窒息感,由窒息感带来的绝望。
柳长风无疑正在接受这样的惩罚。
没有时间,没有白天黑夜,空间的完美,无缺,唯一,就算柳长风走动也不能对空间进行丝毫改变,一切都处于永恒的停滞中。
柳长风只好再次确信,他已经死了。
这个永无止境一成不变的白色空间就是装着他的棺椁,他就像无法撕开茧的蝉,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想到这些,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死亡的可怕。
“与其承受这般折磨,何不自杀算了?”柳长风心里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一个让他都觉得可笑的念头,“死了的人还可以自杀吗?”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自杀?柳长风心里犯了难,毕竟这里没有刀,没有绳子,就算有绳子,可连挂绳子上吊的地方都没有!
思来想去,只有绝食了。
“绝食!”
柳长风无奈地笑了起来,像是疯了,毕竟这里没出现过任何食物,说明他本来就没有吃过东西,可他丝毫也不觉得饿,绝食求死,还不是求了个寂寞!
“憋气!”
柳长风感觉这招应该能奏效,而且憋气远比绝食的效果来得快。
于是,他开始憋气。
这里没有时间可言,所以,柳长风根本不知道自己憋气憋了多久,总之,他并未感到丝毫难受。
索性放弃憋气,重启呼吸,这时他意识到什么,便将手指放在鼻子前,明明觉得自己在呼吸,可手指却未感受到丝毫气息。
“哎,看来老子真的挂了,还有个屁的气息!”
柳长风无奈,心想,老天对他的折磨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闭环,无论如何,他是逃不脱这套完美程序的控制。
也许,他所处的这个空间就是一串可以随时自我复制的代码,无论他柳长风走到哪里,那里就会复制出跟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场景。
可能唯一变化的就是他的意识,在无止尽的重复中,他一会儿产生希望,一会儿又陷入绝望。
他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死了的人不能再死,因为已经死的人只不过是身体死了,可他的灵魂也就是他的意识却会永远存在,作为上天堂享福或下地狱受罪的载体。
人活着的时候,不也是靠意识感知一切吗?
“我一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死后居然要当起哲学家!”柳长风苦笑。
最令他感到无奈的,仍是他怎么也回想不起自己到底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要到这无间地狱接受惩罚。
眼下,再去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了,反正这无间地狱他柳长风注定是要永远待下去的了。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从眼眶里缓缓流出,可当柳长风擦拭,那眼泪却并不存在,甚至他的脸颊……
他看着自己的胸口,握紧拳头砸去,却不觉疼,甚至拳头都没碰到任何东西似的。
原来,他看到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轮廓,一个影像。
柳长风坐在地上,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短短的发呆让他忽然一阵兴奋。
“难道这就是对抗这无间地狱的法门?”柳长风得意地笑了笑。
于是,他盘腿,学僧人打坐入定。
他的脑子里好像装着浆糊,糊糊涂涂,乱七八糟,怎么可能入定?于是,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一开始他还觉得有效,起码除了“什么都不想”这几个字,别的东西确也没进入他的思绪。
没多久,他却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起来,甚至他也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胡思乱想。
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条若影若现的黑线,那黑线看着在动,但却又像根本没发生任何变化。
柳长风早已忘掉“什么都不想”的自诫,他兴奋不已,终于看到了与这无尽的白不同的颜色。于是,他立即起身,朝那条若影若现的黑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