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耳边响起一道非常清澈的,好像透明水晶一样的声音:“我不是竹笋。”
那声音没有什么感觉和情绪,单纯又清亮,好像在炎热的夏天里,一捧冰冽的雪水。
聂然下意识转头望向凰真,第一个念头是:原来他会说话啊。
接着,才迟一步反应过来,凰真的这句话,是在回答她上次那句“你也是竹笋吗”。
惊讶于凰真与传闻不符的表现,聂然仔细打量,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定定地注视着床上人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看着东家?”
水晶般清透的声音再度响起:“沈开叫我看着他。”
聂然神情古怪地变幻了好一会儿,又想起前世一个笑话:一母亲要出门,临走前让儿子看门。回来之后,发现家中失窃,她怒而责问玩耍回来的儿子,儿子扛着门板说:“我一直看着门呢。”
沈开大概是临走之前,对凰真交代了一句:“看着东家。”
于是凰真便乖乖地站在床边,一直不转开视线。
只是不知道,假如他临时有事要外出,会不会随手也扛上东家?
卧室中的气韵异常沉静,聂然没有凰真的耐性,看着东家,渐渐地也有了些倦意,她心里说休息一会,便靠在躺椅上,合上越来越沉的眼帘。
醒来时,卧室里已经点上了灯。
什么时候了?
聂然一惊支起身子,身上滑落下一张薄丝被,不知谁给盖上的。
凰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帐幔已经拉起,东家靠坐在床头,正拿着一柄展开的折扇,低头细细欣赏,他衣衫凌乱,修长的双腿舒展,刘海覆在他脸容上,微白的嘴唇,勾起慵懒散漫的笑意。
折扇对着聂然的这一面,题着几行诗句:
看山看水独坐,
听风听雨高眠。
人去人来日日,
花开花落年年。
字迹延放疏妙,笔意清漫悠远。
因为距离较近,字体较小的落款聂然也看得很清楚:
云之。
最后一笔宛若舒展的云烟,飘逸地撒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