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处长见惯不惊,双手虚按,“坐,都坐。”
待众人坐定,戴处长才又说道:“委座也甚为欣慰,专门嘱咐,再接再厉继续侦破日谍情报组织,此次行动,行动科和特别行动组,表现出色,着上报军事委员会叙功嘉奖……”
将行动科和特别行动组不出意料地嘉勉一番之后,戴处长加重了语气,声音高了一度,转向马晓光道:“马晓光……”
马晓光自然又是规定动作,高声答应:“职部在!”
“呵呵”戴处长难得地微笑说道:“你们第三队此次居功至伟,在破获春草组行动中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更为难得的是不贪不占,缴获全部归公,党国诸君要皆同此心,何愁革命不能成功……案件破获的过程我已知道,你们都身负重任,就不必在此盘桓,马晓光留下。”
众人问候告退之后,马晓光正襟危坐在戴处长面前,既没有扭捏作态,也没有谨小慎微,就这么以一个军人的标准姿势,平和地坐着。
端详了片刻,戴处长居然笑道:“呵呵,马晓光,宠辱不惊,逢大事有静气……好!”
戴处长和他的校长一样,是很讲究居官得体的,对部下夸奖不是没有,但是也是分场合、分人。
对嫡系和自己人中表现卓越的他们也是会赞扬鼓励的,但多数情况下惜言如金,不会随便将“好”字出口的。
而且之前马晓光虽然是黄埔出身,资历也不差,但脾气是除了名的臭,而且也是出了名的混,远没有现在知进退、明事理,别说被表扬了,基本上每次上峰听到他名字都是摇头。
要不以他的资历,现在怎么也不会是个队长。
马晓光听戴处长的勉励,说道:“职部惭愧,此次破获春草组实数侥幸,起因全系卑职为队内弟兄罹难和自己受伤寻找真相而起,再则我部兄弟殉难和春草组的案件,目前职部认为还有较多疑点……”
戴处长却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面上却仍然带笑道:“说说看……”
马晓光说道:“职部斗胆猜测,如有不妥请处座训示”见戴处长没有不豫之色,继续说道:“一是卑职队内弟兄殉难事件殊为可疑,这也是职部复勘调查的起因,二是春草组是井上公馆下属的谍报组织,目前表面看来是成功破获了,但卑职认为恐怕不是我们抓的这几个人这么简单……”
“唔,你的推断和谁说过?”戴处长肃然问道。
“为了保密,职部只和手下吴秋怡推测说过一句,春草组可能还有幕后……”马晓光郑重答道。
“很好,古语有云,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不过,小马,你还是太年轻,其实连小吴你都不该说”戴处长教训道。
“是!职部定引以为戒,不会再犯”马晓光恭谨道。
“呵呵,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还是要有一两个可以信任的部下的……”戴处长闻言,反而笑道。
“那是处座明见万里,职部不能及万一。”马晓光福灵心至马上送上马屁。
听到马晓光这样说,戴处长不禁失笑,说道:“你这个小马,我等革命军人,不要搞封建的那一套。”
“是,卑职一定以自当恪尽职守,凝聚意志,保卫领袖,报效处座……”马晓光这次倒是真的入戏了。
戴处长也不再和他纠结,只是一挥手,说道:“也罢,知道你对党国忠心,对组织也是忠诚的。下一步这条线我准备还是让你跟下去,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这样……马晓光。”
“卑职在”马晓光急忙应声。
“兹任命你为特务处行动科特别行动组副组长,第三队单列由你单独指挥,向徐科长汇报,主要任务就是秘密对付日谍,至于其它嘉奖和同仁的叙功稍后也会下发。”
“是。职部必将矢志不渝,驱除日寇。”这次马晓光倒是真心实意地表态道。
见马晓光如此表态,戴处长也是颇为满意,尽管还是不苟言笑,但眼里还是有了一丝笑意。
马晓光打蛇随棍上,忙向戴处长说道:“处座明鉴,为今后工作计,职部有几个不情之请,望处座允准……”
“说说看……”戴处长心情似乎不错。
“一是我部情报员吴秋怡在此次破获春草组行动中,无论情报分析还是破获密电码本,都出力甚多,职部斗胆将缴获的一只手枪奖励给了她,以期待其继续为党国效力……”说到这里,马晓光停下来,似乎有些紧张地等待上峰示下。
“唔,有功则赏,应该。此事无需再提”戴处长倒不以为意,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这次收缴了范贼的敌产,职部不敢擅专,除那只手枪外,其余已经全部查封,望处里安排专人进行处置,只是之前的队员殉难,需要抚恤,后来的队友又都在此次侦破中出力甚多,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
“唔”戴处长用浓重的鼻音答道,非是他故意如此,其实是他有严重鼻炎,所以经常是有些较重的鼻音。
“有功自当嘉奖,将士为国捐躯也自当抚恤,你也是为大家考虑,这些都自是应当,我会让总务科安排人和你对接。”似乎是明白马晓光的心意,戴处长又道:“密室的事情我会专告徐远道和张冲,不得泄露。密室的物资和敌产处置,总务科会妥善处理,不过放心,党国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这次你做得很不错,更是为了保密起见,那个范振邦的私宅,就给你们队作为安全屋。”
话音一落,马晓光忙不迭地向戴处长表态自是不提。
戴处长行色匆匆,马晓光也是知情知趣,客套几句后主动告退,这不还要给徐科长和张组长留时间汇报嘛。
从戴处长那里离开之后,马晓光才感到后背一丝的凉意,原来自己还是紧张了,而后,心里生出一丝庆幸,戴处长真是深藏不露,肯定在自己队员里安插了内线,至于是谁在他心里已经呼之欲出。
另外,让他们去对付日谍也正合他意,要是让他对付红党(这本身也不是特务处的重点工作,党务调查处才是专门干这个的,但万一呢?),作为一个后世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他是肯定不会去的,要是对上峰的命令阳奉阴违那就麻烦很大了,一个不好会被送去老虎桥的,大好的特工传奇就变成民国版越狱了。
怀着七分高兴三分忐忑,也怀着三分忐忑七分高兴的心情,马晓光回到第三队的大办公室。
当然他现在官瘾还没有以后那么大,也没开会,坐在办公桌上向队员们宣布了嘉奖的消息。
大家自是皆大欢喜,刘大有趁机提出,大家自从一起共事以来由于忙于抓捕日谍尚未一起深入交流,今天恰逢大喜,自是应当庆祝一番。
众人闻言,当然欢欣鼓舞,众人商定晚上去新式的“福昌饭店”庆祝,一应费用自然是队里承担,杂务自然由刘大有负责。
刚打完电话订完雅间,桌上电话却又响了,刘大有自是乖觉地抄起电话,代表队里应答:“喂……你是哦,是小朱秘书……什么马副组长?还有吴中尉,李中尉?哦,明白了,时间是?后天上午……好的、好的,一定转告。”
放下电话,饶是刘大有也是满脸红光,向大家通报了马队长(啊不!现在是马副组长了)、吴中尉、李中尉升职的好消息,大家更是一片欣喜与有荣焉。
这里的升职是铨叙军衔,不是后来的军统和国军的职务军衔,含金量是很高的!
众人又在兴奋与紧张中度过了一个下午。
为何紧张?是工作紧张,不是其它的。
春草组虽然告一段落,但是日谍处置、行动报告,自然是一堆事情,和后世的办公室工作大差不离,其实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特务工作和洋行职员一样,一份差事而已,至于后来举国抗战,全民皆兵,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国家危亡,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那时候的特工工作性质则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甚至每一则普通的情报,每一个日常的文件,背后都有一名甚至多名特工的鲜血和生命……
当然,除了马晓光这个先知先觉者或者红党志士及党国的少部分精英之外,大多数的人是没有这样的觉悟的。
他们中大多数的在为自己的两餐一宿、财米油盐而奔波,还有小部分沉醉在花天酒地或者卿卿我我之中,没有人为将来考虑,也不能为将来考虑……
马晓光看着这些交错的人影,有些神游物外……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如回到前世职场周末的下午,要不是腰间的手枪提醒他,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工了。
“马组长,时间差不多了……”刘大有提醒道。
“走了,马组长,小陆已经去打前站了,我们正好一车。”李申明今天心情不错,也没再嘴欠了。
叫上刚刚写完报告,略施粉黛的吴秋怡,大家上车一路笑闹着来到了福昌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