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她眼前弥漫的冰雾渐渐散去,她发觉自己双腿竟站得麻痹,再也移不动,面前是蓝雨那双深黯怜惜的眼睛。
“怎么能不难过,无辜地死去的那两个人是我的爸爸妈妈啊!”
苦涩如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她覆盖,溪颤抖地闭上双眼。从小到大她那么希望有父母疼爱,虽有阿姨代替了母亲的角色,但父亲的角色谁来扮演,那个位置一直空着啊。
“过去的都已经无法挽回,再去怪罪也是无用,难过只会使活着的人心更伤。溪不是还有我吗,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永远都在。”
灯光流转,蓝雨拥住单薄如纸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用尽他全身的力量来给予她温暖和支撑。在他的怀抱中,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隐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闷痛。
溪拉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挣脱他安慰性的怀抱,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
“你陪我静默太久了,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到大厅里点餐去。”
眼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心痛,蓝雨依然握紧她的双手,不给她逃离的机会,说
“不用亲自去,我打个电话下去就行了。”
“没关系的,我只是顺便啊。”溪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边微笑着说“我进酒店大门时看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好像有个健康秤,想去称称我有没有被你养得胖了一点。”
他心中猛地痛了一下,却强自露出温柔的笑容,扶她在床上坐下。
“那就更加不用了,你有没胖我最清楚,只要抱一下就知道了。”
溪微怔,还想逃离。“你又不是天天握秤杆的人,怎么会准?我看我还是去那里称好了,别等到不知不觉胖得走不动了才惊觉,后悔就晚了。”
蓝雨直直地凝视她,眼睛幽深暗蓝。
“我在担心你,你看不到吗?看到了,又为什么选择从我身边逃开,想独自去难过?”
对面那幢大楼的灯光亮如白昼,只是她的心黑洞洞的,冰冷无比,溪沉默地望着那光源处,许久许久之后才缓慢地说
“我想为爸爸妈妈难过一下子也不可以吗?他们谁也代替不了,你明知道。还没好好爱他们,还没认真记住他们的脸,就没了。我能做的还有什么,不就是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为他们的无辜难过一下吗?”
“我很想记得他们的样子,一遍遍的看着相片,想要牢牢记住,可是,那根本是无用之功。我这个人冷血又自私,对陌生的他们哪里记得住,是我不好,连这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到,对不起他们生育了我。我要怎样才能记住他们的模样……不知道……不知道……拼命的闭上眼睛回想,再睁开时,又忘得一干二净,试问世上还有谁比我更冷漠无情……我在恨他们,恨他们没有陪伴在我身边……享受到该有的亲情和快乐……即使知道他们是无可奈何的离去,我潜意识里一定还是在恨着他们……”灯光中,溪的声音仿佛是从冰雾的发源深处飘来的,带着刺骨的痛楚和冰冷。
蓝雨静默地凝视,她黑幽幽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身体也如同在寒冬的深夜中,不停地颤抖着,像是掉进了可怕又寒冷的魔洞,挣扎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缘。
泪水无声地流淌地溪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发泄完毕后的绝望姿态。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肩膀无声地颤抖着,透露出来的是一种被压抑的情感,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蓝雨感受到了她眼泪中的所有感情,心底惊痛得剧烈的震颤,他对她伸出手,努力试图对她微笑,喉咙中堵塞着翻涌的酸痛,沙哑地说
“我……要……怎么爱你……才足够……”
溪虚脱地靠在他的肩头,努力平息着心底的颤栗,气息却依然忽重忽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原来一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
这么地不值得他爱……
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