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春打了个长长的“唉”声道:“这可咋整,糊涂了,傻啦。”
张淑芬不住地点头附和道:“人到岁数嘛,都那样,赶明我也得是。”
赵梅春呵呵笑过后继续说:“昨天也不在哪家的地里摘了一小筐青芸豆,回家就让成军媳妇熬。那能熬吗?它也熬不熟啊。气得成军媳妇把青豆子全扔了,告诉他说你再摘我就让大队书记来抓你,给你游街示众。头二十天,我们老爷子上后街我大哥孙成义家园子摘豆角子时,让我大嫂看见了,就说你们家园子啥都有,上我们这儿摘啥?你听他说啥,你们家园子有啥?不就是有点破豆角吗?我嫂子说,啥都有,要啥有啥。我们老爷子就问,有飞机吗?你瞅瞅,这不就跟小孩似的吗?哎呀妈呀,学他那些破事,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孙江已老了,不再有当年的样子;接替孙江而后又调到乡里的李保发虽然未近花甲之年,却因脑梗而住了二十多天的院。周书记,那个转业回来的周民子,听说是已离职的公安局长的表弟——他在行使职权时颇有雷霆之势,不喜欢打折扣。村上的人事变动极大,只有张二胖岿然不动,被人戏称为三朝元老。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做到第四朝第五朝。
赵梅春由自己的老公公顺势说到李保发,再到周老民时,不禁做了如下的总结:“当书记有啥好?傻的傻,侧楞的侧楞,我看周老民子慢慢地也得像洋炮似的炸膛不可。”
周老民子绰号叫洋炮,所以张淑芬听过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梅春,可不行瞎说,让人听见不好。”
赵守志静静地听着,时而报以一个会心的微笑。他虽然未离开这方圆五里之地,但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村庄也稍显陌生,有许多事是未曾听闻的。于是他很想听下去,但那边孙成文扯着嗓子喊:“梅春儿,你把称搁哪了。”
在赵梅春走后,赵守志问:“我姐常来吗?”
张淑芬答道:“晃常就来坐一会儿。守志,那个孙成文可犊子了,不让你梅春姐和林余波说话,连看一眼都不行。怎么找了这么个玩意,跟你大爷一样。”
赵守志哦了一声,他的这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包含了很深的含义。
林余波,这个与赵梅春有情却未成眷属的人,与孙大蛮过了几年后,忽然跟公社卫生院的欧大夫学医,再之后,又师从从东边十五里外曹家店的曹瞎子学起了易经八卦风水相术。学成但不精通的林余波做过鸡蛋换旧衣服的小买卖,倒腾过土豆,还跟猪贩子拽过几天猪腿。在这一过程中,他尝试着用自己所学给别人算卦,竟然慢慢的积攒了一点儿名气。在林余波将本地的土豆拉到吉林省南三岔河时,他竟凭着伶牙俐齿把一个有夫之妇拐了回来做小媳妇。那小媳妇长相不俊美,但总比孙大蛮要响快聪明。那小媳妇说她走的时候,她的未满六岁的小女儿就在后面追着喊着,可她的心如铁石一样不为所动。
如今林余波在原来赵庭禄老屋后面新出的那趟街上新盖了四间房,大媳妇与他所生的一男一女住东两间,小媳妇与他所育的两男住在西两间。这共用一个庭院的东西两居所被人们笑称为东宫和西宫。林余波的故事颇富传奇色彩。
赵守志对林余波也只知这么一个大概详细情形,不能透视,自然也无从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