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姜奉云淡然自若地盖着茶碗喝茶,听见自己的妹妹进来,他才微微抬眸,伸手示意奴才们都退下。
姜闲月站在门槛外迟迟未动,姜奉云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进来说话吧,想问什么,我都老实答你。”
“为什么……”闲月没有动,也没有看他。
整个大堂安静极了,只有烛火微微摇曳着,两排太师椅泛着冰冷的光,兄妹之间不过差那几步路,却看着遥远得很。
姜奉云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闲月,你应该要明白。这温国公府的大小姐只有一位,奴才们也好,外头也好,不论他们如何议论,在我这儿,公府的主子只有两位。”
“姐姐算什么……”
“你愿意喊她一声姐姐,她自然就是你的姐姐。但是,她远不是公府的主子。自然,她的婚事我不必干涉太多,她既然来求我,我答允便是。”
闲月猛然抬头,“求你?”
“这桩婚事,是她昨夜来求的。”姜奉云放下茶碗,一步步走到闲月面前,伸手将她带进屋里。
闲月紧紧盯着兄长的侧脸,说不出半句话。
他们二人朝里廊走去,绕过几个弯,便是公府独奉的列祖列宗牌位祠堂。
这间房间很少有人来,负责打扫的奴才都是公府里最久的老人儿。
闲月只有在清明祭祖的时候,才会跟着哥哥来这儿。
二人进屋,闲月看到满屋的排匾,一盏蜡烛代表死去的一位姜家人。
这儿很肃穆,却也温暖。
闲月盯着母亲的匾额,神色终于温柔些许。
“月儿。”姜奉云很少唤她这个小名,每次唤时,两个人的心头都会觉得酸楚,因为这是母亲亲赐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妹,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脾性。这温国公府太冷,兄长我若秉持所谓仁慈,便今时今日都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闲月紧紧握着兄长的手,眼睛缓缓闭上。
“我总说,你不要怪我,不要怪兄长。”姜奉云的声音很温柔,这是外人永远听不到的温柔。
“也只有你,能包容兄长了,不是吗?”
闲月再睁开眼,眼泪落下来,看着眼前的木牌,一片模糊。
“从前有那么多王公贵府的人,都曾向我求娶过你。他们要么是冲着公府来的,要么就是贪恋你一时的美色,总归是没有真心待你的人。”
“闲月明白兄长的苦心,可闲月与思慕哥哥青梅竹马,亦有着从小的情分……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姜奉云叹出一口气,“我从没有想过,要把温国公府这样的重担交给任何人,你也一样。所以,即便公府断代,于我而言,不过尔尔。”
他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姜闲月,“公府的衰败是必然的,如今盛极一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可在兄长心里,最在乎的莫过于如何安置你。”
兄妹二人握着双手,这是血脉的联系,他们一路扶持,摇摇晃晃挺过最艰难的时候,事情一桩桩,都随着命运的车轮碾压而来。
“若你成婚,我必是要挑一个,能待你真心,护你一辈子的人。那常思慕远不够格,若公府出了事,你信不信,他定会在你与利益之间权衡。”
闲月心中抽疼,“我不明白,兄长,公府会好好的,你为什么执着于公府一定会出事?咱们一直好好的,不行吗?”
“闲月,有些事情,不要太过天真。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道理。倘若真的有这一天,兄长只希望你莫自弃。”
闲月看着姜奉云,在这一天,她再次体会到兄长的深沉,兄长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她侥幸地躲在兄长的羽翼下,安然至此。
那便是了,闲月颔首低眉,她又有什么可以不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