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耳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轰轰声,而天地相接之处似乎多出了一排细细的黑线,逐渐靠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驰骋的马队。
一人一骑当头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数十匹高头大马,一字排开,声势颇为壮观。苏拉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阿爸……”人还没跑到跟前,坐在马上的男人猛然抽出一鞭子,连翘顿时傻眼,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被苏拉称为阿爸的男人会向她挥鞭。只见那鞭子像灵蛇一般缠上了苏拉的腰身,一拉一扯,苏拉就飞身上马,落在了那男人的怀里。
“呵呵呵,呵呵呵……”草原上不断回荡着苏拉快乐的笑声。
苏拉的阿爸是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名叫达格鲁,也是他将连翘从沙漠中救回来的。这是几天来苏拉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结果。她不禁凝目朝搂着苏拉在马上驰骋的达格鲁望去——黝黑的脸膛,方正而宽阔的额头,质朴的眼神,宽平的颧骨,厚厚的嘴唇上蓄着两撇小胡子,长得颇像蒙古人。
终于,达格鲁勒停马,将怀里的苏拉放下,自己也从马上一跃而下。偏头看到了立在三丈开外的连翘。目光顿了顿,随后灿然一笑,牵起苏拉的手朝她走来。
“身体好些了?”达格鲁笑得畅然,声若洪钟,整张脸都是亮堂堂的。
连翘微一颔首:“好多了,谢谢!”
“唔”将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达格鲁爽朗一笑,“没想到我居然救回了一个大美人啊!哈哈哈……”
又一个夸她美的。连翘心里也禁不住好奇起来,想照照镜子看看这张脸究竟美到什么程度,竟让身边这一群人都看得痴了,看来那个死神也并非那么没有职业道德。
这时腾澈从人群中走出来,低眉顺目,双手高举,捧着一条长长的锦带,恭恭敬敬地来到达格鲁面前,一边将锦带挂在他身上,一边用她那暗哑的嗓子虔诚地念道:“汉拉马耶˙乎赫华,伟大的娜母山神啊,感谢您将他们平安地带回来!感谢您!”身后跟着的几个中年妇女分别将手上的几根锦带挂到了其余几名从马上跳下来的汉子身上。这样的场面让连翘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她们的举动就好像藏民在敬献哈达一样。
达格鲁神情愉悦地对着跟在他身边的几十名壮汉说了几句连翘听不懂的话,估计是番语,那些壮汉待达格鲁说完将左手紧握成拳靠在心口处,弯腰致意后一一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帐篷。看着那些汉子对达格鲁恭敬的态度,以及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和训练有素的体型,连翘怀疑达格鲁应该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商队首领,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不过他是什么身份也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不小心介入了这个陌生时空的陌生灵魂而已。
晚上和达格鲁一家一起吃饭,连翘才知道原来达格鲁不止腾澈这一个妻子,也不止苏拉一个孩子。达格鲁一共有三个妻子,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的另两个妻子梅日尔、花齐格都给他生的是儿子,只有腾澈这个最早嫁给他的女人,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再也没有生育过。但也只有这个女儿最得达格鲁的欢心,而他的五个儿子都在十岁以下,最小的才3岁。
晚饭是在达格鲁的大青帐里吃的,他的三个妻子与他坐在一边,孩子们则与连翘坐在一起,每人面前都有一个食盘,大家席地而坐,因着帐篷里铺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地上也不觉得难受,可是干肉和马奶的怪味让连翘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一顿饭下来,见她面前的食物没怎么动,达格鲁面露关切之色:“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身体仍觉不适?”
连翘回以淡笑:“就是有点累。”
达格鲁恍然道:“你身体刚刚恢复,的确不宜久坐,还是早早回帐休息去吧!”
礼貌性地向坐在对面的四个人点点了头,连翘起身正欲退出帐篷,帐外的帘子“倏”的一下被挥开,急急冲进来的一个中年壮汉差点把连翘撞翻。
那汉子看也没看连翘一眼,神情激动地单膝跪在达格鲁面前大声喊了几句,达格鲁先前还有些愠色,在听了他说话后便站了起来,眉头紧皱,两个人又交谈了几句,便一同出了大帐。
连翘茫然地看向腾澈,见腾澈也是面色凝重,随即也跟了出去。
“克里奇的婆娘刚生完孩子,流了好多血,产婆怎么都止不住她的血,说是再这么流下去人就要不行了。”苏拉走过来拽着连翘的袖子告诉她刚才他们说话的内容。
“是产后血崩。”连翘轻喃。
“你说什么?”苏拉没听清。
“没什么。”连翘见梅日尔和花齐格仍坐在那儿撕肉喝奶,低头对苏拉说,“我们也去瞧瞧吧!”
走出大帐,远远就见几个老嬷嬷手里端着水盆在一个白帐里钻进钻出,帐子里灯火通明,照得里面人影晃动。达格鲁正在帐外跟一个岁数颇大的老妪说着话。
“他们在说什么?”待走到近前,连翘问苏拉。
“阿爸问产婆里面母子的情况,产婆说婴儿太大,母亲难产,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可是母体太虚弱了,造成血流不止,喝了药也没用。”
苏拉有些黯然神伤,轻轻低喃:“克里奇的婆娘是个好女人,常常帮我干活儿,有时梅日尔和花齐格欺负我,她还会帮我对付她们呢!希望她能渡过这个难关。”慢慢踱至帐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和中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