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廊另一头传来的仓促脚步声,她回过头,见得跑得面上浮汗的坠儿,一把抓住问道,“怎么样?可找着了?”
坠儿摇了摇头,咬着下唇,有些不安道,“掌柜的该不会是醉了酒,睡在了何处,忘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吧?”还有半句话坠儿藏在心底不敢说,会不会是掌柜的反悔了,不想嫁了,所以想要悔婚?或者,干脆逃了?她那样恣意洒脱的性情,坠儿就从没有想过她会有嫁人的一日,哪怕是到了今日,花轿临门,坠儿仍是有些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不知道一会儿花轿到了,却发现没了新娘会怎么样?
坠儿胡思乱想着,缃叶却是神色几转,双手紧紧一握,“嘱咐拦门的人尽心些,多拖些时候,再派人去找。”
若还是找不到那怎么办?坠儿看着缃叶姐姐的表情,却不敢问出口来,讷讷点了个头,正待按着缃叶的吩咐去办事儿,小廊另一头,阿楠却是匆匆而至,到得跟前轻声道,“掌柜的回来了,这会儿正让全福娘子伺候着梳妆呢。”
回来了?坠儿有些不敢置信地一瞥缃叶,后者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眉心微颦,就是脚下生风,往掌柜的香闺行去。
到了晏晚晚的闺房,见到的是一个已经妆扮一新,艳光四射的新娘了。全福娘子手脚很是利落,熟练地一边念着吉祥话,一边梳拢发髻。
缃叶皱着眉瞪对方一眼,入目却是晏晚晚一张带了两分讨好的笑脸。
不待说什么,屋外又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被打发去院门处看情况的坠儿急匆匆赶了回来,“迎亲的队伍很是厉害,咱们的人拦不住,新姑爷已是往这头来了。”
缃叶本还想骂不着调的晏晚晚两句,眼下却已是来不及了,好在全福娘子手脚利落,妆发已是整理好,缃叶忙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红盖头拿来给晏晚晚盖上。一片艳红的汪洋遮蔽了视线,盖头下,晏晚晚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之中悄然滑过一抹怔忪,搁在膝上的手,在听着屋外人声喧嚷时,悄悄攒握在了一处。
“新姑爷是书院的先生,虽然拦不住,可也得作两首催妆诗啊……”
耳边笑闹声声,忽远忽近地传来,恍惚间,一把清润带笑的嗓音猝然窜进耳中——“两心他自早相知,一过遮阂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娥眉……”
嗓音是格外好听的,诗句的意思直白而又热烈,晏晚晚的耳廓骤然有些发烫,心想着谁与你两心知,情来画峨眉了?不过见了几回面,不知羞。
门外有叫好声、喧嚷声,交织成一团热闹。晏晚晚嘴角轻勾,是笑,却夹带两分茫然。
她真的……要将自己嫁出去了?嫁给那个她不过见过三次面,连了解二字都无从谈起的言先生。
大姑娘上轿,当真是头一遭。来了这个世界日久,倒是也被同化了不成?明明心中无惧,却仍难免忐忑。晃神时,门已被打了开来,那热闹喧嚷一瞬间就涌到了跟前。
满室的人声随着晏晚晚一瞬间大起来的心跳声又突然静了下来,“娘子!”胸腔鼓跃声声中,一声煞是好听的称呼滑过耳畔,紧接着,一只手递到了盖头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