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夫妻在一旁嘀咕了半天,埋怨了半天,道:“护士,这手术我们做,做!保孩子!”
年轻的女护士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好半天不能合上。这一刻,她觉得她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崩塌了。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张母,年轻的护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呆怔了好半晌,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没有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张母:“我说保孩子。”
年轻的女护士:“可是孕妇的娘家人......”
张母:“可是什么?她进了我家的门,便是我老张家的人!她的事,我说了算!我们保小孩。医生快些去做手术吧,不然耽误了我的孙子,我这老婆子可不会跟你们善罢甘休的!”
手术室里,赵宁宁痛得醒过来,刚好透过半开的门听到了这一段对话。
此时听着张母的话,心中说不出的疼痛,昨天还慈祥温和的婆婆,那个说着把她当成女儿般疼爱的女人,原来竟然要她死!
她再胖再丑,也是爹妈生的,怎么在别人眼里,她的命竟如此轻贱了?!
他们把她当什么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吗?!
她也是女人,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多么痛苦,她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狠心!
她赵宁宁这一生,活得是多么失败啊!
很小的时候,母亲跟有钱的男人跑了。大一些的时候,后妈压榨她、奴役她,一心要她做她儿子的垫脚石。偏偏自己不争气,长得不漂亮,嫁了个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庭!这些人,一个个都狼子野心,歹毒至极,一个个都要践踏她!
肚子突然间狠狠地疼着,然后,就像是拿掉了那层细纱,泉口一下子显露出来,泉水从井底喷发而出,汩汩地冒出,一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那泉水是温热的。
那是她的血。
身下的血流得越流越多,越来越多......
========
痛,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好痛好痛。
赵宁宁咬着嘴唇,身子不停地抽动,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湿透了枕巾。
好静。
却又不同于梦里的死一般的静。
漆黑的夜,万籁俱寂,只余起伏的蛙声,间或夹杂着猫头鹰的两记“咕咕”。
月明星稀,村子安静祥和。
听着外面那聒噪的蛙鸣声,赵宁宁重重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停放在自己的胸口,确定那里还有心跳,这才睁开眼睛。
屋子里漆黑一片,一束月光透过屋顶那片玻璃瓦落在地上。
她望着那片月光,轻轻地,轻轻地,笑了。
这一笑,却是笑出了更多的眼泪。
她明明记得,她已经死了。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