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道:“理虽如此,只是近秋反季,秋老虎逞威,天气炎热不逊夏日,伏兵卧于谷后山林,难耐酷暑,卸铠纳凉,亦是人之常情!贤弟须要记取洛涧教训,用兵务必小心!”
苻融闻旧事重提,未免伤心,慌忙谢罪,争辨眼中所见:“洛涧之败,败在二梁轻敌被袭。今日所见,对岸必无伏兵,当系刘牢之兵力寡少,恐秦军渡水攻袭,设此疑兵。退而言之,淝西二百里堤岸,皆在寿阳城南,八公山果有伏兵,渡河时亦可绕过八公山,自南路东进,伏兵岂能奈何?”
苻尘颔首:“贤弟执何主见?”
苻融道:“这厢哨探不止,大军须作渡河准备,果无伏兵时,陛下一声令下,大军便可立时渡河,须不费时废事!”
秦王思忖犹豫,良久点头,道:“孤允所请,便依贤弟!”
苻融转喜,将行辞去大礼,忽闻对岸人声鼎沸、马鸣嘶嘶,号角应天、鼓声动地,尘土铺天盖地,飞扬不止。苻融扬袖张望,不觉迭足叹道:“憾事,憾事,对岸喧闹,必是谢玄大军赶到!”
秦王寻声张望,言无一语。便有骑探入城,登楼禀报:“晋军援兵已到,正与前军会合!”
苻融问道:“夜探如何?”
探者道:“山中果有伏兵,人数不多,料是疑兵。”
苻融叹道:“陛下若不下缓渡旨意,臣弟与大军已在河东。谢玄行路匆匆,必无详备,予其迎头一击,或能挫锐斩捷!战机稍纵即逝,马后用砲,到此已迟,陛下有无悔意?”
秦王掩袖藏羞,急问探者:“谢玄引来多少人马?”
探者道:“遥望晋军,浩浩荡荡,士气高涨,不知多少人马!”
秦王眼观对岸,愣神呆看,只是不语。
苻融故意请旨:“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叩请旨意?”
秦王道:“此番伐晋,开局不利,天意在晋不在秦,非贤弟用兵失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晋军士气复振,不可急战,莫如屯驻西岸,与其相持对峙,观看动静,伺机再战!”
苻融口称“遵旨”,心内不平,当即辞去。抹过牌楼,走下阶梯,苻融回望城楼,不由得摇头叹息,自语不平:“刚愎而仁慈,优柔而少断,既欲作仁主,又不纳诤议,为兄为长尚可,作君作主不宜!过问太细,将帅难行主见;朝令夕改,一夜频四;未知多少战机,一夜丧尽。此番伐晋,安知福兮、祸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