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辆悬浮车,此时他身处的小巷子充斥着呕吐物与排泄物的味道,与他刚刚灌进肚子里那一杯烈酒形成了微妙的反应,令他视线微微模糊,胸口一阵烦闷,有种想吐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啥呢?
就好像自己当司机的时候,碰上那种吐了一车的乘客,他还要拼命往你脸边凑,嘿嘿嘿笑着说再来一杯啊?
“妈的,晦气。把我放在这种鬼地方干嘛?”
陈朔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在巷子里不知道干嘛的那几个人影,已经悄然围了过来。
“朋友,车不错嘛。”
有人沙哑地笑着,几个人影走入了昏暗灯光下,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这是几个面黄饥瘦的家伙,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机械改造,有的人两只手臂都变成了机械臂、有的人双腿变成了沉重的机械腿,有的人更夸张,干脆整张脸都凹了进去,原本是脸的地方全部是机械部件,该是眼睛的地方闪着红光,看着十分渗人。
他们抽着粗制烟卷,身边云雾缭绕,飘荡着某种令人迷醉的味道。
陈朔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捏紧了手中的剑。
“哟,这一身衣服也不错呀,身上不少钱吧?”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改造改造,送到夜堡会所,肯定能卖个好价!”
“唉呀,看他表情,怕了怕了!嘿嘿嘿,怕不是个没见过血的雏噢!”
面对这几个家伙,陈朔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小时候被隔壁村比自己大十岁的恶霸欺负、是在学校门口被混社会的二流子们堵在墙角要钱、是拿着刀的家伙踹开门来讨债,也是在烧烤摊边被不知名的歹徒用枪指着头。
是恐惧、是迷茫,更有一股不服气!
凭什么?!
凭什么我好端端的,就在这里待着,没招你没惹你,你要对付我?!
陈朔的呼吸粗重起来!
这群小混混发出难听的笑声,摆弄着他们的机械义体,一步步逼近。
碰!
一根铁棍毫无征兆地横空砸下,重重敲在陈朔头顶!
陈朔脑子一嗡,后退两步,这一砸非常之重,但他这身体不知经过什么改造,轻松扛下了这一击,并不怎么疼痛。
然而,他还是感觉到了屈辱。
小混混们狞笑着,嘴里嚼着烟屁股,从鼻孔和牙缝里喷出浓烟,挥舞着自己手上的武器,看着陈朔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钱袋子。
铮!
如一捧湖水泼在墙上,倒映着城市七彩霓虹的剑光闪过,一旁墙面上的涂鸦,瞬间被浓稠鲜血覆盖!
站得离陈朔最近的那个混混,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想要捂住被划开了大口的喉咙,却发现两只机械臂也已经齐肘断开,切面光滑无比,只有裸露的电线在甩洒火花。
他想惨叫,但嘴里只有血泡沫在咕咕咕地不断涌出。
陈朔横臂举剑,指着其他几人,表情十分沉重。
“他是故意的!他把我放在这里,就是要我杀人!”
“不要有道德负担?他都算计好了!”
陈朔将牙咬得咯咯声,很难受,很烦躁,也很无奈。
见到同伴当场死亡,其余几个小混混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发出了兴奋张狂的尖叫,他们从身上掏出匕首、铁棍,哇哇乱叫着扑了上来。
“我干你大爷!”陈朔一声怒吼,向前一步,剑光与血共洒。
“我干你奶奶!”又是一声怒吼,一片血光。
“我干你仙人板板!”一声怒吼,残肢乱飞。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陈朔喘着粗气,拄着剑半跪于地,五官拧成了一团,整个人不停颤抖。
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小巷子里的场面,只是一直低着头,等心情稍稍平复后,便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小巷。
城市的街道根本不像夜晚,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喧嚣嘈杂的声音混乱不堪,陈朔却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他抱着剑,低头在人群中四处冲撞。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跌坐在一个无人的漆黑角落中,将脸埋在大褂阴影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睡着了,或是什么。
……
那个血流成河的小巷子里,一架只有巴掌大的小小无人机飞来,在上空停留了几秒后,嗖地一下飞走。
同一时间,坐在悬浮车里、游荡在城市上空的某个中年男人点开了自己手机的全息投影。
那些残忍可怕的画面一张张闪现,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难以掩饰自己狂喜的心情,甚至手舞足蹈、放声高歌!
一阵折腾后,中年人从车座下取出一整个酒瓶,咬开塞子,仰起脖子,直接对瓶大口吹了起来。
金黄色的酒液从他嘴角流出,淌满了衣服、车座。
几分钟后,中年人满脸通红,将空荡荡的酒瓶高高举起,对着面前那些全息投影作出了敬酒般的动作。
“欢迎来到明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