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允这修得大成的震动不亚于魔宗重新进攻仙门,毕竟眼下连被看作是天花板的池语和顾渊,也只是小半只脚踏进了那个范围里。
这世间有多少年未曾见过那道金光了?
彼时的那两位天才,修行界的双子星,琴昇和秦羡,也都是在还未修得大成前双双陨落,无不令人叹息,也令人怀疑——
就算认真修炼,每日勤奋自律,连如此有天赋的人最终也只是个修士而已,那么当真有人能修得大成吗?
琴昇与秦羡仙逝,又有池语和顾渊横空出世,于是所有人又将能突破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二人身上。
结果确实有修得大成的。
但这人既不是池语,也不是顾渊。
而是平平无奇的长青掌门,千竹尊者,谭允。
那道金光透进云层,如深夜另一轮太阳,与皎月齐辉,将整片天穹照耀的如同白昼。
天下震动。
那些未就寝的、即将就寝的、已经入眠的,不论是普通修士、想要踏入修炼的普通人,还是那些长老、掌门,一个个都跑出了寝殿,看着那道金光久久不能言语。
池语也被惊动了。
她从月夕宫正殿出来,侧身便看见了那道直入云霄的金光,冲散了流云和星霰,像是要破天而去。
说内心不震撼,是假的。
就是不可置信。
身为谭允的师姐,谭允修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彼时师父要收他时,他尚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还是池语又当师姐又当师父一把子将他拉扯大的,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池语是最清楚的。
他也不能说是平平无奇,他也有天赋,但修为精进得很慢。
只是慢归慢,当他的修为一点点攀升的时候,他的基础是打得极其牢固的,永远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这也是师父琴昇当初看上谭允的一点。
师父也没说他将来会如何,要如何才能修得大成,只是说,厚积薄发,总有正道。
可惜谭允修为精进得实在太慢,尽管在同一修为水平的修士里他的情况属于一个能打百人,但因为速度的原因,总是不落在众人眼里。
别人看着他就是个小乌龟,每天爬一两步,而别人都是连跑带飞的。
所以师父所说的,“总有正道”,指的是如今吗?
池语心下定神,心中莫名就有了“自家娃儿终于长成了”的骄傲感,一面抱着这骄傲感一面往扶乾殿赶去。
虽然说是大晚上的。
但祝福还是要第一时间送到的!
到了扶乾殿正殿门口,池语倒是意外撞见了顾渊。
这几日池语已经将那奇怪的思绪压下去了,不说有多坦然自若,最起码看到顾渊时不会胡思乱想了。
她挑了挑眉,先打了声招呼:“来贺喜?”
“贺喜。”顾渊看起来心底压着事儿,但面上不显,“你师弟日后可谓是香饽饽了。”
“谁说不是呢。”池语看着顾渊的眼睛,“连三宗都未能有一个修得大成的。”
这令三宗痛心的事实。
顾渊轻轻笑了笑,“欣阳呢?”
“睡着。天天学府上的,人已经傻掉了。”池语摇头无奈,“如今什么事儿都不如他补交重要,床就是他最终的归宿。”
顾渊没忍住,笑出来,道:“那一道进去看看吧。”
顿了顿,他又说:“趁着那些个贺喜的人还未来之前。”
池语点头。
确实,明儿一早,又该有那些个面子功夫的贺喜了,送礼、道贺、寒暄,然后背地里互相挤兑、挖苦、嫉妒,多少年了,有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那一套。
二人叩了房门,想来弟子来开门还有段时间,池语正站着发呆时,顾渊突然问:“前几日,你总躲着我做什么?”
池语被问了个猝不及防,脑子嗡一声,道:“没躲。”
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
没躲?
没躲个屁!
她又道:“我在找离开长青的办法。”
很好,这句找补的直接能送走她自己了。
池语!你慌个屁!不就是旁的人问一句:你躲我作甚吗?
啊?你怎的连自己的老底儿都一并掀给人看了?!
池语登时想给自己一耳刮子,慌忙道:“不是,我在看书。找能找到花凉的法子。”
一连三句找补,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在给顾渊说:“我不敢见你,就是在躲你!”
顾渊低着头,憋不住地轻笑。
他知道前因后果,但为了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顾渊努力正色道:“找什么离开长青的办法?你拿护山大阵将自己困住了?”
完蛋。
你听听顾渊这义正言辞的问话,当真以为他没有偷笑吗?
不可能!
池语现在甚至在想,如果就此晕了,会不会好过一点?
然后……
她真晕了。
脑仁里一痛,就觉得浑身大穴被挨个破了,针扎般的锐痛猝不及防从全身袭来,后脑像是挨了一闷棍,直挺挺就躺下了。
池语自己都觉得震惊。
说晕,就真晕了。
临闭眼前,她刚巧看见林亓来开了大门,而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顾渊不加掩饰的焦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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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山内一天之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掌门谭允,修得大成,位列金仙;
二是长老池语,浑身血管爆开,一身青衣染血,修为倒退,昏迷不醒。
原本要来道贺的人不知是该道贺还是该探望,等到了山脚方知,长青闭门谢客,不接待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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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亓本是高高兴兴来迎师姐的。
师兄修得大成,跃入金仙之列,如何来看都是天大的喜事。
结果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只有昏过去的师姐,一身青衣在瞬间被鲜血浸透,而那个看起来不近人情的问天宗宗主顾渊正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一双眼是从未见过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