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微微颔首。
池语有些微愣,笑道:“你不怕我害死你?”
顾渊也笑,“我不怕。”
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花凉也听不明白,只是眯了眯眼,嘲道:“小情侣生死关头还要商量谁先赴死吗?”
这话说的难听又奇怪,莫启被宋拾按在高台上,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花凉该打。
他愤怒地挣扎,“方旭兄,我师父师爹都快死了,咱们还不能去救救吗?”
你看看他们,脸上都没有血色了,都快没命了……
宋拾一面按着莫启一面看池语和顾渊,无奈道:“你上哪儿学的这些词?小心让你师父听见揍你!”
“他早晚都会是我师爹的!”宋拾倔强,“所以我们也要救他!”
旁边两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靠过来,斟酌道:“池长老和顾掌门瞧起来确实吃力的样子……不若,我们出手?”
宋拾摇摇头。
他可太懂这两人了。
莫说那高台之上布满了要人命的寒蝉丝,就单说他俩,一个不怕死,一个死不怕,浑身都是硬骨头,站那儿自带光芒的人,若是有人需要,他们会提出来的。
果然。
刚摇完头,宋拾便看见,顾渊背着手给他们做了个手势。
不止是宋拾,还有别人也看见了,薛崇、罗音,都看到了那些个手势。
双指并拢,一挥,说的是宋拾;
一手呈左半月形状,意思是他一会儿看时机,从左边上高台捉花凉;
竖起大拇指,一按,说的是薛崇;
一手呈右半月形状,与方才相反,从右边上高台;
比出一根手指,收回,说的是罗音,接着握拳转一圈,是让她原地不动,奏乐辅战。
这些手势都是当年几个人琢磨出来的玩意儿,早便烂熟于心了。
莫启看着顾渊一通打手势,越看越迷茫:“方旭兄,师爹在做什么?”
“他在给我们给信号。”宋拾笑笑,接着将莫启往一旁一推,交给了身边的段衣,“抱歉,麻烦替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
段衣不解,但依旧接过莫启,“你不也是孩子吗?我们方才都消耗了太多力量,你一人去,有什么用?”
钱坤也如此道:“是啊,要上不该我们一起上吗?”
宋拾笑笑,收了浣花剑,将装了剑的剑鞘递给莫启,要他照看好:“我并未有太多消耗,先前不过牛刀小试,藏了身份而已。”
说着,他径直跃下了高台。
钱坤想要拦,没拦住,气道:“连佩剑都不要了,能有什么身份隐藏?”
说完,就看见宋拾悬在半空,一把掀开了头上的帷帽,身量渐渐长开、拉长,从虚空之中一抹,云雾翻滚,似有月光落下,在他手中逐渐形成了一把剑。
五神剑之一,琉月。
在众人惊呼之时,莫启被不忘本职工作的段衣死死按在原地,手里抓着刚刚接住的宝器帷帽,一脸麻木道:“他啊,平平无奇的天下第一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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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池语并未理会花凉的话语,她飞快往灵石盘中按下最后一枚灵石,接着撤手,顾渊随即撒手,没有丝毫犹豫——
那阵盘落在地面上瞬间,炸起了无数灰尘砂砾,将众人见到琉月剑、见到天下第一剑的惊呼尽数吞没,扬起巨大尘烟,爆开的灵光将整个寒蝉丝所布就的阵法彻底掀翻!
而在同一瞬间,寒蝉丝撤回,罗音席地而坐,祭出琵琶栎湘,开始弹奏镇魂曲;宋拾与薛崇同时暴起,一个掌剑,一个持扇,分左右两侧往高台扑去;而顾渊和池语,二人迅速站起,祭出武器,直冲花凉而去!!
而花凉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众人。
她的嘴角终于落下来。
只一瞬,花凉一手手腕微转,池语和顾渊二人便登时僵在原地,接着不受控制一般狠狠砸在台阶之上!
迎面砸下去的滋味儿当真不好受,池语和顾渊努力仰着头,不让脸磕在台阶上,而台阶边缘死死砸在他二人身上,当即砸得台阶崩裂,碎片四散而飞!
与此同时,他俩身上部分血管因承受不住魔气的冲撞而炸裂,鼻下当即流出血来,浑身的衣衫瞬间被血浸透,剧烈的疼痛几乎叫池语差一点咬到舌头,交代在高台之上!
而花凉则在调动起池语和顾渊体内的魔气后,手微微握拳,然后猛地朝下一挥——
薛崇避闪不及,被强大的威压从半空中压趴在地面,无法动弹!
罗音则以乐曲筑起高墙,生生挡住了花凉扑面而来的攻势。
而宋拾则灵巧避开了花凉的攻击,一振长剑,便冲着花凉继续扑去,势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花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匆忙间她举起装了深海龙涎的宝盒抵挡宋拾那一剑,而宋拾在看到被举起来的是装有深海龙涎的宝盒时,生生收了大半的剑气,剩下的无法控制,一头劈在宝盒上,在盒盖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众人涌上来,将花凉团团围在高台之上。而莫启先跑一步,将师父抱在怀里,想了又想还是将顾渊也拖了过来枕在自己腿上,着急看着两人。
他急得去探池语鼻息,“师父,你怎么样?”
池语一嗓子里全是血,呛的说不出话,只是微微睁开眼,努力看着莫启,微微摇了摇头。
而她的手往后慢慢往后摸索着,和探出来的沾满了鲜血的顾渊的手紧紧握在了一处。
还好。
活着的。
池语心底狠狠松了口气,眼皮顿时千斤重,又沉沉阖上了,只留下了微弱的呼吸声。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但大抵,自己早已不恨顾渊了,甚至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的生活。
顾渊死不得。
旁边有人将薛崇扶着坐起来,他伤势不重,只是摔得有些狠。宋拾摸了一把剑刃,花凉则举着几乎被砍开的宝盒挑了挑眉,看着他问:“天下第一剑?”
“嚣鬼花凉。”宋拾不应,琉月在他手里几乎敛尽了月光,柔和却冰冷,剑气直指花凉的喉管,“放下你手里的盒子。”
“这个?不就是个宝贝,你们的武器库里多的是。”花凉把玩着手里的宝盒,毫无惧怕的模样,“我好奇的是,你隐瞒身份参加水风宴,为的是什么?”
宋拾不说话,只是一遍一遍摩挲着剑柄,死死盯着花凉。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对这深海龙涎宝贝得紧,大抵……
花凉的眼神,重新落回了池语身上。
是为着她罢。
她的眼神重新冷下来,像一把把钢刀扎在池语身上,撕开皮肉,剔出骨血。
同门师姐弟,同门师兄妹。
两个不知,两个不认。
这两个老狐狸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花凉忽地一笑。
“想要深海龙涎?”
她消失在虚空之中。
“那就自己来找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