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应了一声,“姐,我咋儿觉得你今儿晚上有点怪啊?”
开封?河南?苏络失神了半天,万分控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问出下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年份?”
太傻了!
苏络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神经病吗?
“年份?”孩子皱着眉头掰手指,“我今年十三,加两年,应该是万历十五年。”
苏络看着那张极容易让人同情心泛滥的孩子脸,很想说孩子你看起来哪像十三哪?营养不良吧?可挤了半天,嗓子眼紧紧的,费个大劲挤出俩字,“年份?”
“万历十五年。”那孩子确定了,挺着小胸脯挺骄傲,会算术了。
苏络转身,拍拍脑袋,摇摇晃晃地朝自己出来的屋子走去,充耳不闻那孩子的唤声,她想睡觉,只想睡觉。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苏络是在恶梦的纠结中醒来的,在梦中,她去了一个黑黑的小屋子,踢翻了马桶,出现了一个很希望工程的孩子,告诉她现在是万历十五年。
幸运的是,她睡醒了,不幸的是,人醒了梦境还在继续。惟一的不同,就是那个洒着月光的小黑屋此时被夕阳笼罩,暖暖的色调显得格外宁静。
两天,苏络拒绝起床,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瞪着那根房梁,不停地念叨着“回去、回去”,那个管她叫“姐”的孩子以为她病了,大为紧张,几次捧着粥到她床前,没说上两句话就红了眼圈,总是打断苏络的冥想和自我催眠。想她苏络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愿意看着“希望工程”总在自己面前流泪,好像在指责自己没有捐款一样,只得放弃自己的原则倒过来安慰他。
几天下来,安慰工作不见什么成效,苏络倒有了一些感悟。每天按时打雷的肚子让她知道什么是现实,每天雷打不换样的小米红薯粥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她咒骂为什么别的穿越者睁眼就是锦衣玉食,她一睁眼就是陋室马桶的不公,但她还是会反思,并不断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因为坚信自己身处梦境是不对的,的确是会饿的。
在基本认清现状后,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家里的金钱资源,为什么没在穿越前大肆挥霍一番,非得揪着那个面子,装酷地扔下一句自食其力。真是笑话,其实她每天仍然吃家的喝家的,其实她拿着微薄的薪资却仍然名牌裹身,其实她某些方面的自信全部来自于身后那个人的强大,那个人……其实她跟那个人很像,只是她不愿承认,其实她离开了这个家,什么都不是。
这是上天对她的告诫吗?因为她不懂珍惜,所以让她一无所有。
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薄茧,证明了这双手的勤劳。这不是她的手,同理可证,这副身体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的身体还留在家里吧?这孩子的姐姐……此时应该正在她的身体里,享受着雪白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吧?
长长地吁了口气,苏络坐起来,等“希望工程”又一次端着粥进屋,开口道:“你姐……我是个孝顺的人吗?”
那孩子放下粥,坐到床边无比认真地点头,“村子里再没有比姐更孝顺的人了。”
孝顺就好。苏络笑了,眼角湿了一点,她给自己找了个可以接受的答案,拒绝想其他的可能,执意地认为,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母亲失去了女儿,她来到这里,只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人交换了灵魂,孝顺女儿去了自己的身体里,代替自己孝顺地活下去,没有假装叛逆没有故意置气,不会再让那个人伤心难过,这样很好。
至于她自己……万历十五年,她来之前的床头柜上就摆着一本《万历十五年》,据说是一本名著,她买来附庸风雅,可惜看了几天,都只看了第一页的第一段,每次又都从第一行看起,导致那一行文字万分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公元1587年,在中国为明万历十五年,论干支则为丁亥,属猪。
罢了,罢了,做人还是要痛快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不面对难道去死吗?不过……
……
……
……
靠啊!穿越也不让她去个熟悉点的年代,公元1587……国窖1573她还熟悉一点!
--------
注1:据考明代的官话为吴语(江浙一带的语言),就像唐朝的官话是广东话一样,这里统一解释为现在的普通话,为小说方便,本书各地语言将神奇地统一,不再重复解释。南方方言对于自小在北方长大的圆子来说是个很难的课题,因为写的是历史……我历史很烂,禁不起考究,难免有写不圆满的地方,知道的就解释一下,不知道的写错的地方,希望大家指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