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见其人,但是那竹林之中敞开的小屋,竟跟他当年的房间一模一样。屋内打扫干净,除去卧榻便只有一张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俱全。旧时送他的那一支兔肩紫毫笔,虽已报废多年,却也依然摆在桌上。我万分确定,这正是故人的日常起居之处。侠累竟然在韩国!惊喜之余,我突然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
“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侠累,竟然在韩国?既然如此,那为何韩国还会是如此模样?又为何如此高洁又高傲的人会待在左相身边?这些问题像一把利剑一样指着我的眉间,令我生生停下了去寻他的脚步。后来,我立刻离开了那片竹林,直到那时,我才看到了一开始没看到的东西。”
“宫内如此荒乱,朝纲早已崩坏,可为什么自己一路上,看到的每一个王宫士兵,都依然如同一颗铁松一般站在自己的岗位之上,纹丝不动。他们眼中暗藏着的,是无比坚定的信念,和熊熊燃烧的斗志。这是一个风雨飘摇的王国所具备的士兵吗?这是一个君王懦弱、奸臣当道的皇朝所能培养出的士兵吗?“
“待到宴会结束,离开韩国之时,我又一路暗观,不知是否是因为心里已经下了定论,那些映入眼中,杂乱不堪的街道、破败萧瑟的景象,总有一种刻意为之的味道。再次联想到故友侠累的博弈风格,至此,一切谜底已然迎刃而解。”
“想必那左相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就在别人的控制之中吧。”慕容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有对左相的不屑与怜悯,有对故人的想念跟钦佩,更有对这样一个国家的担心跟戒备。
解释至此,众人也渐渐明白了这来龙去脉。欧阳剑星收起周身剑气,叹道:“原来竟是这样,如此手段,也只有龙城书院的先生方能玩转的过来。想必如今的韩国,暗地里早已脱胎换骨了罢……”
欧阳感叹侠累瞒天过海的手段之时,也同样为此甚为忧心。一代剑圣,虽然对各国的政事谈不上关心,却心系天下苍生,韩在暗地里的崛起,无疑又将会引起大量的战争。
届时,最受苦的,莫过于像此刻脚下的这片没有归属的土地,和庄外那没有根基的百姓了。
“天衣的行动,必定是因为秦国已经察觉出了韩国的异状。这个杀手,应该是那次行动侥幸逃脱的人,会前来盗取魑吻,可能只是个巧合,又或者是为了将功赎罪罢……”
可是,不管此人出自什么原因,丁吉老管家,都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丁武…”俞小凤将手高高抬起,按在丁武的肩上,后者全身微微的颤抖,显然正在按捺着强烈的怒火。
“小姐,我没事。”丁武深深呼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眼神深处,还是怒火隐现。
俞小凤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算了,今天大家先回去吧。武,你多陪陪小哲。”
低沉的嗯了一声,丁武便与慕容夫妇先离开了客厅。只有欧阳剑星被俞小凤暗自留了下来,显然,她还有些事情想问。
欧阳剑星面露难色,却还是讲出了实情:“这一次的魑吻,跟宿主的融合性前所未有的高,高的已经超出了我对这把凶器的认知。”
“那还多久时间?什么时候会…会…”俞小凤哽咽着,话里一连好几个‘会’字,却怎么也跟不上后面一个‘死’字。她心里明白,欧阳剑星在魑吻身上花费了近百年,周游列国就是为了寻它的前世今生,连他都如此无措,俞小凤还真不知该如何自欺。
“随时。”剑老短短两字,竟是如同一把利剑,瞬间隔断了俞小凤的手筋脚筋一般,令她一下子瘫软在地。
“小凤,你先坐好,情况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剑老将俞小凤扶到椅上,接着说道:“之所以说子洲随时会死,是因为目前的这种情况真的已经达到了令我混淆的地步。我研究魑吻这么久,结合你俞家一脉对它的一些记录,竟然再没有找到第二个人,能跟它的契合度达到如此之高的。”
“什…什么意思?”俞小凤紧紧抓着剑老,急切的问道。
“这么跟你说吧。所谓契合度,可以说是宿主跟魑吻的合适程度,也可以说是宿主跟魑吻的融合程度。先代所有魑吻的宿主,大多都是在跟它达到三、四成契合度的时候,就被它吞噬掉神智,变成杀人魔王。而近代之中,契合度最高者,应该就是我的故交,也就是你的玄爷爷俞长风了。他生前经常将自身发生的种种变化告知于我,按他所说,他临死前与魑吻的契合度应该是达到了近五成的样子。虽然只是五成,但他已经强到了极点,若不是他神志坚定,最后保留一丝清明,我想今时今日就没有此刻的欧阳剑星了。”
“再后来,我又向你的爷爷跟父亲,都仔细探讨过这契合度的问题,也终于摸出了如何准确测出这契合度方法。其实十分简单,平举魑吻,垂直向天,取宿主的一滴鲜血,滴于刀柄与刀刃之间的小槽之内,那鲜血向上攀升多少,便是宿主与魑吻融合多少。”
“七成!子洲小子如今竟然已经与魑吻达到了七成的适度!这是超出老夫认知的第一点。再者,宿主与魑吻融合时,身体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像皮肤上出现斑纹,身体毛发发生变色,全身肌肉强化,骨骼经脉增强,诸如此类。可这些千奇百怪的变化,在子洲身上竟然全都未曾发生。因此,基于这两点,老夫真的不知道,如今的状况到底是该悲,还是该喜了。”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只要子洲继续活下去,那他就是那个唯一有可能,彻底掌握魑吻的人!”
“什,什么意思?”
俞小凤听得一愣一愣,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剑老。虽然不明白,但是隐隐约约,她又好像明白了。
这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