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单单是大清河北岸,小六子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天色微明,韩三自津口上岸。津口之外的数里海面已然冰封,韩三收了摩托艇,转手放出一架摩托雪橇,沿着踆皱的冰面向漕河的入海口而去。
眼前空落落好大一座码头,本是繁华之地,此时却遍地缭乱,满眼破败。偶有人迹,皆是衣袍褴褛面黄肌瘦,或急匆匆或颤巍巍。
穿门入户翻箱倒柜,纵使寻到了早早逃离之人遗落的财货粮米也不见喜笑之声,偌大一个码头,静寂的让人心苦。
沿着封冻的漕河一路向西,铅灰色的天幕下,遍地草木枯黄,一派荒凉景色,远远近近的草房茅屋少见炊烟人迹,再远处几柱浓烟冲天而散,彻骨的寒风中隐隐藏着哭号厮杀席卷而来,席卷而过。
一路上,人烟渐稠,人是杀人的人,烟是放火的烟。
总有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不愿逃开,躲在院子里,躲在屋子里,躲在地窖里。然后,被健硕,光头,光头上满是刺青的东夷蛮兵一个一个的拎出来。
白头发的砍掉脑袋。
体虚气弱手脚不灵便的砍掉脑袋。
身强力壮的用皮绳捆住双手穿成一串牵着,无分男女。
容姿秀美的先黄牙大嘴在小脸儿嘬一口,再反手挟在汗气潮重的腋下,亦无分男女。
敲了敲摩托雪橇的仪表盘,韩三从车上下来,收起摩托的一瞬间,一股寒风凛冽而至,冻得只穿了一件半长棉袍的韩三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走上河堤,韩三的眼前现出一支马队,远远的点数一下,二十四匹东夷马,十六个东夷人。
马队行列散乱,有前有后,在左在右,被马队放羊般驱赶着的是一串被皮绳系在一起的秦人,马背上亦有捆扎结实的秦人,大多容姿秀美,俏丽非凡。
拦在道路中间,韩三慢慢的将袍角掖好,慢慢的活动四肢关节,静静的等。
有人拦路,东夷人先是挺起身子在马背上左右张望,而后左右各出一骑远远扫探,互相大声谈笑了两句,就有三骑自阵中奔出,一前二后,驰掣而来。
一箭之地上,当先的东夷人左手抖缰,垂在右侧的厚重弯刀向后一荡,回环而起,催动座下战马奔雷一般杀将过来。
战马之速,疾若电光,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韩三身侧。
东夷人手握的弯刀并未挥劈,只是横持,刃口前段在半空中懒懒散散的一摆,借着马速,吹飞眼前这个不知死的秦人的一颗死人头,就像碾死个臭虫那么简单。
刀光已至。
韩三动了,向左一步,不多不少,正是一尺。
弯刀的刀尖擦着鬓角一缕垂散的头发过去,真真的叫个毫发无伤。
东夷人猛的皱眉,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的简单,下意识的扭身反手回撩,冷不防,扭身的动作却有些大了。
这一扭身,东夷人忽的看见了马后紧随而来的两骑同袍,睁圆的大眼,张开的大嘴里面焦黄的牙,清清楚楚的映在眼中。
这也是最后一眼了。
随着腰腹间狂涛般汹涌而来的剧痛,东夷人眼前一黑,被热血冲起的半截身子打着旋儿摔落马下,只剩两条毛腿仍是紧紧挟着马腹,奔行向远。
此时,韩三的姿势和刚才那个用刀老辣的东夷人极是相像,曲肘,横握,懒懒散散的在半空中一摆。
若有些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东夷人的弯刀长有二尺,韩三的狗腿刀有四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