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这时却好整以暇,拄着齐眉棍,“好啊,你慢慢准备。”
“子曾经曰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贺奇磕磕巴巴的背了几段,越背苏英脸色越难看,最后她脸色铁青,“贺奇啊贺奇,爹爹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要我督促你读书上进。可你倒好,读书五年,论语就背成这个样子。”
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给我下来。”
贺奇心惊胆颤,这次要是下去了,非得丢掉半条命不可。他一咬牙,“英姐,你这会儿在气头上。你先消消气,我再跟你讲道理。不是我要偷跑出去,实在是读书太难了。”
“读书有什么难的?你听好了。”苏英语言流利的将论语背了一遍,不仅背下了正本论语,连带着朝廷的注解也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论语字数不多,只有一万多字,能背下来的人不在少数,可朝廷注解足有十几万字,能通篇背下来的可是凤毛麟角。贺奇赶忙扶住下巴,生怕下巴脱落掉在地上。
“英姐,你这是真学霸啊。”
“少废话,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辈子待在树上。”苏英转身从屋内拿了针线活出来。贺家没有父母长辈,仅他们姐弟相依为命,就靠着苏英刺绣来挣些铜板。
苏英是远近闻名的巧手,她的刺绣销路极好,但读书实在是个花钱的勾当,笔墨纸砚全部贵得要死。平时除去学习上必要的开销,贺奇和苏英有时候还要饿肚子。
饿肚子倒也算了,可读书对于学霸来说简单,但对学渣来说实在太痛苦了。贺奇哀叹一声自己悲惨的命运,在树杈上寻了个安稳的姿势,看着树下的苏英,还有她身旁的齐眉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只觉得胳膊腿酸疼无比。此刻夜凉如水,圆月高悬,清冷的空气沁人心脾。
贺奇顺着树干滑下来,蹑手蹑脚的正要回到屋内歇息,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不用回头贺奇就知道那叹息的语调决不是苏英,可还能是谁?他寒毛直竖,脸色惨白,心道:莫不成是见鬼了。
“是谁?”贺奇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眯着眼,生怕看到什么白衣披发吐舌头的女人,呸,是女鬼。
“呵呵,九龙杯青睐的人,居然是一个胆小鬼吗?”
贺奇一眼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站在墙边,心中一松,没好气的开口说道:“老头,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你没事儿干跑我家来干嘛?”
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摸摸的靠向了虚掩的房门,那儿正竖着苏英白天里用过的齐眉棍。
老头看破却不说破,“小友,我送你一件礼物。”说着随手丢了个东西过来。
贺奇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一个物什,灰扑扑的好似陈旧的木雕。仔细看去,却是一个木杯,外表面阴刻着张牙舞爪的飞龙,惟妙惟肖,极具神韵。
贺奇举到眼前皱眉问,“这是什么?”
话音刚刚落下,那破烂木杯竟生出了奇异的变化,让贺奇瞪大了眼睛。
月光如潮汐般涌动,如烟如水,涌向木杯,弹指间木杯已变得晶莹剔透,触感也如羊脂白玉一般温润。
贺奇看着这魔幻的一幕,脑筋有些不够用了,吃吃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头也有一分动容,却叹息一声道:“这便是九龙杯啊,你看杯子里面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贺奇早发现九龙杯里面多了一层莹莹闪烁的液体,眼看海潮一般的月光凝练如水,流淌入九龙杯中,液体正在快速的上涨。
他以迟疑的语气问道:“这是月华?”
贺奇读四书五经八索九丘上没什么天分。可在上辈子,他可是读书破万卷,下片如有神,什么《神仙传》《酉阳杂俎》《博物志》《金瓶梅》《灯草和》,呸,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总之,贺奇也算是读书人来着。眼前这月光凝结如水,不就是传说中喝了可以成仙得道的月华吗?
“不错,正是月华。这一杯月华,饮下便抵得上常人十年苦修。”
不一刻,月华溢满九龙杯。贺奇手腕一颤,差点将杯子掉落在地上,吃吃道:“前辈,这杯子,杯子里有……”
“有龙!”老头断然开口。
“没错,有龙在里面游动。”贺奇的声音微微发颤。
九条金色的天龙在水银一般的月华中游动,有的潜入杯底,有的跃出水面,有的彼此顶角嬉戏,鹿角、鲤须、马面、狮鬃,无不具体而微,看得贺奇目眩神驰,不知今夕何夕。
“饮下这杯月华,便可脱胎换骨。那九条龙将赐给你天龙神力。”
天龙神力?真是充满了诱惑力啊!
贺奇听了,不仅没有立刻喝下这杯月华,反而镇定下来。他一手拎着齐眉棍,一手举着杯子,走近老头,“前辈如此看顾小子,令人惶恐。无功不受禄,这九龙杯,还是还给前辈吧。”
以贺奇自己十三年惨痛人生中得来的经验,拿到额外的好处必定需要付出浑身疼痛的代价,齐眉棍就是证人。这使得他对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通常报以十二分的怀疑。
老头没有接,只是平淡的反问,“你是想翱翔九天搏击长空,还是想一辈子在这泥塘中打滚?”
老头的话很轻,可在贺奇耳中却如夏日雷鸣,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