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然微微一笑,道:“你们现在不便走,老夫这座宿住之地,从未留过客人,今日破例留两位盘桓一日。”
雷飞似是有些受宠若惊,呆了一呆,道:“这个,不便叨扰吧?”
李寒秋却目光转动,四下查看,心中暗暗付道:“这座庙不过三间大小,除了神像供台之外,不见一桌一椅,他要留我们在此,难道要我们在神像之前席地而坐?”罗公然似是已瞧出了李寒秋心中的怀疑,淡淡一笑,道:“老夫一生孤独,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因此觉着住庙比住在家中舒服,两位跟我来吧!”举步向前行去。
雷飞和李寒秋鱼贯随在罗公然的身后,行入了神像之后。
只见罗公然伸手在地上一拉,揭开一块木盖,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直向地下通去。
因那木盖之上,铺有泥土,不知内情之人,很难看得出来。
李寒秋心中暗道:“原来他住在地下,想不到这座小庙之后,竟然还有地窖。”
只听罗公然道:“两位请进吧!”
雷飞当先而入,李寒秋随后而下,罗公然走在最后,缓缓放下木盖。
只见火光一闪,罗公然晃燃了一个火摺子,抢先而行,道:“老夫带路。”
这地窖斜斜向左面通去,甬道可容两个人并肩而行。
李寒秋转眼看去,只见两面夹壁,都是用青石砌成。心中暗道:“这分明是一座建筑很坚牢的地窖,工程浩大,难道这罗公然有居住地窖癖,故意建筑这么一座地窖来住不成。”
行约五丈,转了一个转,形势突然一变。
眼前的甬道,突然开阔,隐隐有轻风拂过。
罗公然伸手推开一扇木门,行入了一座一丈见方的室中,燃了火烛。
室中布置,虽非豪华,但却是十分清雅,四面黄幔覆壁,桌椅俱全。
罗公然道:“两位随介坐吧!老夫去取些酒菜来,咱们边饮边谈。”
也不待两人答话,行入了壁角处一座小门之中。
雷飞低声说道:“我还认为他就住在小庙之内呢?想不到别有洞天,这座地窖的规范很大,看来,还有很多房间。”
李寒秋道:“而且设计得也很精巧,丝毫感觉不出气闷之感。”
片刻之后,罗公然端了两盘小菜,提着佳酿而来,笑道:“老夫这地方很简陋,两位将就着进点酒菜吧!”
雷飞道:“有劳前辈了。”
罗公然放下酒、肴,笑道:“大约是江南双侠发觉了你们行踪,老夫已看到了很多武林人物,巡逡在这小庙左近不去,不过,老夫悬有禁例,武林人物不得行进这小庙十丈之内,大约他们还不敢违犯老夫的约法。”
一面说话,一面替雷飞和李寒秋斟满了酒。
雷飞端起酒杯,道:“在下借花献佛,先敬老前辈一杯。”
罗公然举怀说道:“来!李老弟也干一杯。”
李寒秋举杯一饮而尽,只觉酒味清醇,余得满口,却说不出酒的名字。
雷飞端起酒壶,替罗公然、李寒秋加满酒,道:“如若那江南双侠的爪牙,看到我等来此,岂不要替老前辈惹上很多麻烦么?”
罗公然道:“不错,看来他们对老夫也要动疑了。”
李寒秋心中付道:“好啊!这人的涵养,已到炉火纯青之境,雷飞想用言语激他,只怕是难以如愿了。”
雷飞道:“如若他们对老前辈动了怀疑,老前辈岂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这次江湖是非的漩涡中了?”
罗公然道:“老夫希望他们不会找到我的头上。”
雷飞道:“这么看起来,老前辈果然是再无意过问江湖中事了?”
罗公然道:“不错,这些年中,老夫人已变得十分懒散。”端起酒杯,接道:“来!咱们喝酒。”
李寒秋对这罗公然的为人身份,全然不解,是以一直不发一语,别人喝酒,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再放下酒杯。
雷飞本来对那罗公然有着很深的敬意,但此刻,那敬意似是愈来愈淡,干了一杯酒,缓缓说道;“老前辈如若无意过问武林中的是非,那就不该把我们带入这地窖中来,也可避免江南双侠登门问罪的藉口。”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露骨,罗公然双目一瞪,神光闪闪地逼注在雷飞的脸上,似是想要发作,但他却突然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老夫老迈了,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地乐渡余年,不愿再卷入纷争之中。”
雷飞原想这几句话,定可激怒那罗公然,那知罗公然仍是淡然置之,也不发作,似乎是已经无法激怒于他了,但闻罗公然呵呵一笑,道:“两位尝尝老夫自制的风鸡味道如何?”
雷飞挟了一块风鸡,放人口中,道:“老前辈和昔年确然是大不相同了。”
罗公然淡淡一笑,道:“是的,一个人都难免要步入老迈之境,也许有一天,两位到老夫这把年纪,才知道人老志消,这四个字的意义了。”
雷飞不再多说,吃了两口菜,喝了一杯酒,起身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款待,在下这里告辞了。”李寒秋也随着站起身子,始终未发一言。
罗公然摇头说道:“两位现在不能走。”
雷飞道:“为什么?”
罗公然道:“江南双侠在这庙外设了很多埋伏,等待两位,除非两位想逞一时豪气,杀个痛快,如是不想暴露身份,那就最好在老夫地窖之中多待一些时间。”
雷飞道:“我等既为江南双侠的爪牙看到,我等不离开,只怕他们会要进庙中,找到地窖,那时,我等在场,老前辈有百口也无法辩解了。”
罗公然道:“我带你们来此,已然犯了大错,如今已惹火上身,希望他们找不出凭据,入夜后,两位一走,那就无凭无据了。”
雷飞原本对罗公然的敬重和希望,在这一番交谈之中,已然完全消失,冷笑一声,道:“过去,在下对老前辈,原有着无比的敬重。”
罗公然微微一笑,道:“现在呢?”
雷飞冷冷说道:“现在么,在下对老前辈看法大变了。”
罗公然喝了一口酒,道:“变得如何了?是好是坏?”
李寒秋心中暗自奇道:“这情势已极明显,不知他为何还要追问。”
但闻雷飞冷肃地说道:“和老前辈这番晤谈之后,使在下深深地觉到,见面不如闻名。”
李寒秋心中暗道:“未见此人之前,雷飞对他的推崇敬重,无与伦比,此刻,这等当面讥讽,只怕要激怒于他了。”
哪知罗公然哈哈一笑,道:“有道是看景不如听景,闻名自然是胜过见面了。”
罗公然这等神态,不但大出了李寒秋的意料之外,就是雷飞也听得为之一怔。
室中一时肃然,静得听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之后,雷飞才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昔年豪气干云,想不到此刻,竟然变了和一个常人一般。”
罗公然道:“老迈了,英雄老朽,美人迟暮,但两位既然来找老夫,老夫也不能全无回报。”
李寒秋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罗公然道:“关于江南双侠的事,老夫愿就所知,提供两位参考。”
雷飞道:“老前辈请说吧!我等洗耳恭听。”
罗公然道:“江南双侠,虽多智谋,但他们已然年登半百,成就方面只此而已,但那韩涛有一位公子,却是得天独厚才华横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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