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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生活背景(2 / 2)

据此看来,魔合罗的制作的确十分精巧,制作者的功劳是不可埋没的。其中优秀者如南宋吴县木渎人袁遇昌,他塑的魔合罗,被人誉为“天下第一”。他所制作的一对高约六七寸的魔合罗,价值三四十缗,塑得齿、眉、发、衣襦、褶裙等,活灵活现。他还能塑泥美人及人物故事,以16出为一堂,形式多样。在江苏镇江宋代遗址中,还发现过其他苏州玩具制造者捏塑的神像、人物、儿童角抵等陶像,高约十余厘米,用泥抟埴捏成后经过烧制,不施釉,略加彩绘,上有“吴郡包成祖”、“平江包成祖”和“平江孙荣”等戳记。

但是也有外地制泥玩具优秀者,如北宋鄜州(今陕西富县)人田,他制作的泥魔合罗姿态无穷,当时东京玩具制造匠仿效他的塑作,终不能及。田塑的魔合罗,一时价高至10缣,5个或7个孩儿群像的玩具,值30千钱。他塑的小泥魔合罗像只有二三寸,大的也不过一尺高。陆游曾收藏过他所塑的一对卧孩像。临安之所以有一条“孩儿巷”,则是与人们喜欢玩魔合罗有关。

古代瓷羊、瓷猴玩具

魔合罗的盛行,还带动着其他玩具的制作。如宋元较为流行的各类小玉人、玉笔山、小玉龟等各种玉雕玩具,其中最为典型的玉雕童子,就是明显受魔合罗的影响。玉雕童子的造型一般为短衣窄袖,手腕戴环,有的身着小马甲,大肥裤,形态各异,或模仿唐代飞天,或攀枝欲立,或行走舞蹈,或执荷叶为伞……故宫博物院现存有数十个这类宋元玉雕童子玩具,使我们领略到了宋元玩具的精美。

节庆性玩具,是朝廷举行隆重庆典时,商贩投其所好而制作的。如北宋东京金明池出大龙船时,皇宫后苑便将雕牙缕翠,极尽精巧的“小龙船”呈现出来,民间商贩则仿效制作“御座龙船”,及竞渡龙船、虎头船,上街叫卖。这些东西虽然作工水平不一,但买的人却很多。目前现存的宋代年画《子孙和合》一图,画有三个儿童在一扁长石盆中做放舟之戏。石盆中的小木船,上有桅杆、楼阁,精致小巧,一个儿童手中所拿的小木船则又为另一样式,类似《清明上河图》中的平头船,可见宋代的玩具小船是很多的。

另外,每逢皇家大象出行,人们都来观看。于是小商贩便又制作大象玩具出售,许多人便买回送给不能看到大象出行的亲友。在清明节时,各纸马铺,又在当街,用纸折叠成楼阁,用这样的玩具招揽顾客。

在宋元节庆、时令时,还制作了既可观赏又能食用的食品玩具。像七月七日,东京城内,在小土板上敷土种粟,使之生苗,置小茅屋、花木,作田舍、村落、人物等。九月重阳,商贩便用粉做成狮子蛮王的形象出售。

《朴通事谚解》记元大都人们在春天举行“赏花筵席”时,席面中间要放上“象生缠糖”,这种糖食品实际是一种赏食兼备的玩具。它是用白糖、白芝麻相和,用火煎熬,倾入到木模印内,待凉后,与果实相似。白糖化后,用木印浇成,再用芝麻二合缠糖。“象生”,则是像生物的形状的意思,“象”谐作“像”。木印,用木刻成物状,成为模范。如狮仙糖,是用糖印做骑狮子的仙人形象,也有用糖印做楼观、僧佛形象的。有这样的食品玩具,既可大开胃口,又可一饱眼福。

第一部分娱人伎巧第2节宋元玩具(3)

宋元玩具第三个特点是新奇玩具不断涌现。像众所熟知的走马灯,是世界上第一种利用热力发动燃气轮的原理制作出来的玩具。沈括《梦溪笔谈》还记:世人以竹木牙骨之类为“叫子”,放在人的喉咙里吹,能作人言,唤作“颡叫子”。《水浒传》中就有这么一位“铁叫子”乐和,他的专长就是唱曲,想是也用“叫子”,否则就不会有“铁叫子”的绰号。由此也可见“叫子”这种玩具的普及。

有的人则追求玩具的极致。《夷坚志》就记道:有一高一尺五寸,阔二尺五寸的象棋桌,中可贮棋盒,四周有栏,沉香木的棋面,界线均是牙栅,外面是用乌木、花梨木、檀木数匝缘饰,用来降真香刻水浪,加金填,而浪头填以银,芬香袭人。不独棋桌如此新颖,人们玩的棋也不断推陈出新,像宋元“马棋”。它的雏型原是一种一将十马的“关西马”,一种一将二十四马的“依经马”。这两种“马棋”流传很久,各有图经,行移赏罚,互有异同。宣和年间,人们采两种“马棋”之长,定名为“宣和马”。到了南宋,这种“马棋”已“用五十六采之间,行九十一路之内,明以赏罚”,十分完备了。它在“打马图”上,“或衔枚缓进,已逾关塞之艰;或贾勇争先,莫悟井堑之坠”,颇有趣味,很受宋元市民的欢迎。

更为独特的是,在《水浒传》中描写了这样一个场面:宋江与卢俊义等骑马行进在东京城里,“只见街市上一个汉子,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两条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牵动,那物便响”。宋江不识,一问才知这种玩具叫“胡敲”,实际上就是“扯铃”。“巧棒”就是耍弄扯铃的短棒,“小索”就是两根短棒间的短绳,宋江看到的是一种“双头扯铃”。

据专家研究,它的制作是一个中间细的短木轴,轴两头各有一个两头封闭的短竹筒,竹筒短而大,周围开着口,转动时会发出声音。耍弄扯铃的工具是有短绳相连的两根竹棒,用短绳支持扯铃轴,然后扯动竹棒,扯铃在绳上是对称的,不但能平衡而且由绳的扯动而转起来,也就是把它“抖”起来了。这是利用陀螺装在平衡环架上旋转的独特性能而发明的玩具。

尽管《水浒传》是小说,但从宋代机械制造水平来看,制造这样的适宜大众玩耍的玩具,并把它推向市场,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从宋元制作机械木偶的水平还可互证,其水平是相当高的。李嵩《骷髅幻戏图》可以证明:一大骷髅以数丝悬吊一小骷髅的悬丝骷髅,引逗小孩儿玩,骷髅关节十分复杂,丝线有十余条。元代姬翼诗云:

造物儿童作剧狂,悬丝傀儡戏当场。

般神弄鬼翻腾用,走骨行尸昼夜忙。

通过此诗可知,悬丝木偶将元代儿童吸引得如痴如醉,同时也折射出了宋元玩具制作的新奇。

第一部分娱人伎巧第3节李开先与笑话(1)

《金瓶梅词话》中贯串着大量的时行小调、散曲、套数、院本、杂剧、传奇、宝卷及其他话本材料,尤其是书中捏合穿插的笑话,更是妙趣横生。虽然其中不乏低级趣味,但大部分笑话恰到好处,如第九十三回《王杏庵仗义赒贫任道士因财惹祸》中写道:

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穷困潦倒,无奈出家。收留他的任道士为了考察他老实不老实,一次出门,吩咐陈经济:那后边养的一群鸡,说道是凤凰,我不久功成行满,骑它上升,朝参玉帝;那房内做的几缸,都是毒药汁,若是徒弟坏了事,我也不打他,只与这毒药汁吃了,直教他立化,你须用心看守。惯于吃喝玩乐的陈经济,识破了他的谎言,把最肥的一只鸡宰了,把酒筛热,一边吃还一边得意地唱,待任道士询问时,陈经济回答道:告禀师父得知,师父去后,后边那凤凰不知怎的飞了去一只。教我慌了,上房寻了半日没有,怕师父来家打。待要拿刀子抹,恐怕疼;待要上吊,恐怕断了绳子跌着;待要投井,又怕井眼小挂脖子。算计的没处去了,把师父缸内的毒药汁,舀了两碗来吃了。

这一笑话既烘托了人物的个性,又使故事情节饶有风趣,耐人寻味,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然而究其根源,这种嘲讽道士的行径,并不自明代始,它的雏形见于唐代敦煌卷子本《启颜录》。它是这样写的:

尝有一僧忽忆吃,即于寺外作得数十个,买得一瓶蜜,于房中私食。食讫,残留钵盂中,蜜瓶送床脚下,语弟子云:“好看我,勿使欠少,床底瓶中,是极毒药,吃即杀人。”此僧即出。弟子待僧出后,即取瓶泻蜜,揾食之,唯残两个。僧来即索所留蜜,见唯有两颗,蜜又吃尽,即大嗔云:“何意吃我蜜?”弟子云:“和尚去后,闻此香,实忍馋不得,遂即取吃。畏和尚来嗔,即服瓶中毒药,望得即死,不谓至今平安。”僧大嗔曰:“作物生,即吃尽我尔许。”弟子即以手于钵盂取两个残,向口连食,报云:“只做如此吃即尽。”此僧下床大叫,弟子因即走去。

目前尚无材料证实《金瓶梅词话》作者是否看过《启颜录》,但偷酒与偷这一惊人的相似之处,就足以表明《金瓶梅词话》作在创作时即使没有看过《启颜录》这本笑话集,但也是锐意穷搜此类笑话素材的。否则,陈经济出家在寺院偷喝师父的美酒,与佛门弟子偷吃师父的佳这明显的继承痕迹作何解释?

笔者认为:正是由于《金瓶梅词话》作者对民间俗文学采取了一种不择细流、不嫌卑微的态度,把它融汇到自己的笔端,才形成了《金瓶梅词话》这一广阔的大海,这才堪称文学大师的风范。后代的民间俗文学不是从《金瓶梅词话》中汲取养料,又繁衍出新的笑话吗?清代小石道人纂辑的笑话集《嘻谈录》中就有一则《偷酒》,它是这样写的:

一先生好饮酒,馆董爱偷酒,偷的先生不敢用人,自谓必要用一不会吃酒者,方不偷酒,然更要一不认得酒者,乃真不吃,始不偷也。一日,友人荐一仆至,以黄酒问之,仆以陈绍对。先生曰:“连酒之别名都知,岂止会饮。”遂遣之。又荐一仆至,问酒如初,仆以花雕对。先生曰:“连酒之佳品竟知,断非不饮之人。”又遣之。后又荐一仆,以黄酒示之,不识;以烧酒示之,亦不识。先生大喜,以为不吃酒无疑矣,遂用之。一日,先生将出门,留此仆看馆,嘱之曰:“墙挂火腿,院养肥鸡,小心看守。屋内有两瓶,一瓶白砒,一瓶红砒,万万不可动;若吃了,肠胃崩裂,一定身亡。”叮呤再三而去。先生走后,仆杀鸡煮腿,将两瓶红白烧酒,次第饮完,不觉大醉。先生回来,推门一看,见仆人躺趴在地,酒气熏人,又见鸡、腿皆无,大怒,将仆人踢醒,再再究诘。仆人哭诉曰:“主人走后,小的在馆小心看守,忽来一猫,将火腿叼去;又来一犬,将鸡逐至邻家。小的情急,忿不欲生,因思主人所嘱红白二砒,颇可致命,小的先将白砒吃尽,不见动静;又将红砒用完,未能身亡。现在头晕脑闷,不死不活,躺在这里撑命呢。”

第一部分娱人伎巧第3节李开先与笑话(2)

以上三则笑话联系起来看,是《金瓶梅词话》作者,将僧徒偷吃师父的俗讲加以移植,变成了投靠他人的陈经济偷酒喝的故事;清代《嘻谈录》中的“偷酒”,则是从《金瓶梅词话》沿袭下来的,其中《金瓶梅词话》作者承前启后的关键作用一眼可见。

由于有《金瓶梅词话》作者这样的具有高深文学修养的大师,注意吸收民间笑话的营养来创作笑话,使一向流行于坊间巷里的笑话,成为文学体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昂首在典雅的文学殿堂里稳稳地占住了一个席位。这种局面的形成,《金瓶梅词话》作者的功劳是不可埋没的。

一些研究《金瓶梅词话》的专家研究认为:《金瓶梅词话》的作者是文学大师李开先,姑且认为李开先是《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吧,因为李开先确实在挖掘笑话之类的通俗文艺方面是不遗余力的,并把它体现在自己的创作中。李开先的《打哑禅院本》就是这样一个例证:

一个唤贾不仁的屠夫,绰号“皮里穿”。因无营运,他上街寻个猪来卖了养家。在山门前看到打“哑禅”的帖子:有人打了,便可得十两叶子黄金。贾不仁不曾看过佛经,也不会打哑禅,但揭了“招帖”。他想的是:若撞得着,便骗他十两黄金;撞不着,也不该打罪,也不该骂罪,只是不理我便了。有趣的是,就是这样的什么也不懂的屠夫,竟然赢了那“读过了几千万卷藏经”的长老,其手段是通过“打哑禅”。按照长老的解释是:他伸一指是一佛出世;贾屠伸二指是二菩萨来涅。长老伸三指是佛法僧三宝;贾屠伸五指是达摩传流五祖。长老点头是如来意;贾屠望长老指一指,又将自家指一指,这是无人无我。长老啷啷眼是弥勒佛掌教;贾屠把胡子摸一把是弥勒佛入定后,此心了然不觉。长老出十个指头,拳回三个,是生之徒十有三;贾屠也照样,是死之徒也十有三。长老双手往地下拍两拍,是无明业火,按捺不下;贾屠往空中指两指,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长老往腰边摸两摸,是二戒贪嗔好杀;贾屠把双手缠几缠,是不好杀之人,十八尊罗汉轮流转过来。长老出三个指头,拳回一个,贾屠便舒手指掐算道:可是三教归一,佛门最长。长老望城墙上指一指,回身向地下坐,贾屠也照样,这是:如来夜半逾城苦行,林中端坐。可是到了贾屠那里,这些佛门经典全走了样。贾屠认为长老伸一个指头,是说寺中有一个猪要卖。他便伸两个指头,回答长老:不多不少,还200个好钱。长老伸三个指头,贾屠伸五个指头,这是:寺中一闸三个猪都要卖,零买200钱一个,共该600钱。总买少不得讨些便宜,还他500好钱。长老点点头,贾屠将长老指一指,又将自家指一指,这是:平得过你心,就平得过我心。长老啷啷眼,贾屠把胡子摸一把,这是:然后就来。长老伸出十个指头,拳回三个,这是:今日十二,我到十三日就要猪钱。贾屠也照着这样伸拳伸手指,是表示:到十三日就给你。长老往地下拍两拍,贾屠往空中指两指。贾屠说:这是长老认为猪在寺中饿了一场,卖与世人食用,把这两榔头饶了它罢!我往空中指两指,这是对天盟誓,若打它一榔头,我就不是个人!长老往腰边摸两摸,贾屠认为这是长老要把两个腰子送来,与山僧解馋。贾屠把双手缠几缠是表示:休说是这两个腰子,就是这副猪肠都抖搂与你罢!长老伸出三个指头,拳回一个,贾屠理解为:长老平日认得三个妇人,只有一个好的。长老向城墙上指一指,回身向地下坐,贾屠说这是长老吃了猪肠和腰子,饱暖生闲事,把这妇人从城墙上引过来,地下同坐着,任意所为罢!禅宗语录,肇始于唐。自此以后,禅宗其特殊的思维方式,就像一片叶子,在世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两面,一面是止观佛法,高深莫测;一面是方言口语,活泼天然。李开先将两面糅为一体,运斤如风,举重若轻,融入笑话的体裁,从而创出了独特的风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它都无愧是历史、文学、哲学上的一枝奇葩。

在李开先的妙笔下,一个满腹经纶的长老,一个大字不识的屠夫,一对本来就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却煞有介事地“斗法”,而且结果竟是屠夫胜了长老,这种雅俗同炉,自相矛盾,但又亦庄亦谐的碰撞,其效果是分外强烈的,令人忍俊不禁。这一笑话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似不正常,然而,却正是李开先所处时代各种思潮互相撞击的回响——

在明代一股狂禅之风汹涌而来,主张解脱无碍,放荡不羁,跳出窠臼,破除成规,许多人都一下子从禁欲迈到了适意。作为主张纵欲的市民阶层代言人贾屠,在“禅”的形式中出现就是这样的一个具象。他与长老“打哑禅”,在本质上和袁宏道的“趣”、李贽的“童心说”、焦竑的“脱弃陈骸,自标灵采”等大胆怀疑、离经叛道的异端思潮是一脉相通的。不过李开先却别开新格,选择了笑话,深入浅出地阐释这一自己的思想,这是他比同辈学者、作家高明之处。

李开先也许为了张扬《打哑禅院本》不是为笑而笑,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内涵,在此剧之首,他就写下了“暂闭谈天口,静观打哑禅”的诗句,在此剧最后,又写下了“世事颠倒每如此,眼前琐碎不堪观”的句子,这是在告诉人们,在笑声中去加深对禅的奥蕴的思索……

值得一提的是,李开先对笑话的创作,直接给后来的相声以催化。按照曲艺专家的研究,传统相声起于清代,笔者不以为然。从《金瓶梅词话》中的陈经济偷酒,到《打哑禅院本》,笔者认为,传统相声的形成期应予提前,至少应该到李开先所生活的时代。

因为在明代,这种或一个人说,或两个人说的样式,已经在萌芽,在茁长,在成熟。由刘宝瑞整理、表演的单口相声《学徒》,由常连安整理、表演的单口相声《山东斗法》,都带有李开先创作的笑话的明显痕迹,这难道是偶然的吗?

第一部分娱人伎巧第4节明清象声(1)

象声起源于何时?《史记-孟尝君列传》载:孟尝君的门客,为骗出关,学鸡鸣,于是“鸡齐鸣”。曲艺专家认为,这条史料可称得上是有关象声最早的材料。可以这样说,自先秦以来,象声的源头基本是一种以像活、像真为内容的口技性质的伎艺,如宋代《繁胜录》、《梦粱录》所说的“乔像生”、“像声”,在繁衍流传着……

这种摹拟声音的口技,在明清已成为独立的艺术样式。其特点是从单一的模仿某一种声音,发展到了汇各种声音于一炉的“象声戏”。钮琇《觚剩》对这种“象声戏”作了这样的刻画:

一音乍发,众音渐臻。或为开市,由廛主启门,估人评物,街巷谈议,牙侩喧呶,至墟散而息。或为行围,则军师号召,校卒传呼,弓鸣马嘶,鸟啼兽啸,至猎罢而止。自一声两声以及百千声,喧豗杂沓,四座神摇。忽闻尺木拍案,空堂寂如,展屏视之,一人一几而已。

在这条史料里,钮琇还提出了象声是“盖得啸之遗意而极于变者”的观点。这就是说,于魏晋至鼎盛的口哨音乐“啸”,也是象声的源头。成公绥有《啸赋》赞其魅力:“假象金革,拟则陶匏,众声繁奏,若笳若箫。”所以,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编》中论“啸”道:则似不特能拟笳箫等乐器之响,并能肖马嘶雁唳等禽兽鸣号,俨然口技之“相声”。的确,明末的汪京,就别号“长啸老人”,陈鼎为他立《啸翁传》,说他:能作鸾鹤凤凰鸣,每一发声,则百鸟回翔,鸡鹜皆舞。又善作老龙吟,醉卧大江滨,长吟数声,鱼虾皆破浪来朝,鼋鼍多迎涛以拜。这是“啸”给象声以影响的明证。

由于象声从啸等各种艺术吮吸养料,所以它格外迷人。康熙时的屈复,从少年起就苦苦追听象声,直到雍正元年(1723)的冬天,在北京的“兰雪堂”夜宴中,屈复才听到了仰慕已久的“俗名曰像声儿,亦名口技”的表演。表演者是一白首老盲艺人,他“垂帷而作,无不神妙”。屈复有感于“此戏自子史而外,百家小说皆所不载”,便在其著作《弱水集》中用诗歌颂了这位杰出的象声艺人高超的技艺:

中有瞽者麻目须,历历碌碌六尺躯。

主人指此前揖客,试令作技为欢娱。

独闭空房帘垂地,衣履之外一物无。

依微漫话招寻侣,往复披展通情伫。

先时两两后三三,多或十十少五五。

疾徐高下乱纷纭,阴阳少壮齐尔汝。

未睹形容只辨声,声里偏能传言语。

宾客无言灯荧荧,童仆尽倚倚罗屏。

排忧非乐参神会,不嚏不睡侧耳听。

忽闻喁喁兼絮絮,十二峰头相送迎。

云飞雨散夜将半,小儿梦中啼咿嘤。

忽闻朱门张公子,泣罢前鱼娇鸟鸣。

忽闻六街烈火燃,忽闻鸣犬叫寒烟。

举头忽见冲帘出,霜浓星淡月当轩。

四坐宾客方大笑,倾壶覆盆谁能约。

屈复用文字勾画出了一幅“象声表演图”。诗中听众对象声如醉如痴的神情,跃然纸上,令人神往。也使人了解到,达官贵人在府第开堂会请艺人助兴时,象声也可堂而皇之地列为必备节目之一了。陈森《品花宝鉴》中就有:一群公子品花宴上,在招来伺候的“一班十锦杂耍”里有“一回像声”的表演。从明清象声的艺人数量、质量等方面来说,北京是占有优势的。俞宣《挑灯集异》记万历四十三年夏,他在北京与人夜坐,仆人唤来一象声表演者,只听得:

一会儿壁后鼓乐喧奏,一会儿微闻犬吠,由远渐近,互相争食,厨人呼叱。一会儿,鸡鸣声渐,鸡乱唱,主人开笼,宛然鸡呼子,雌雄勾引,忽然鹅鸭惊鸣,与鸡声闹和,恍如从蔡州城下过。一会儿又听三四月小儿啼声,父呼,其母令乳儿含乳,咂咂作吸乳声……

在夜间也可以找到这样绝妙的象声表演者,这显示出了明代北京的象声是有雄厚基础的。清代北京,更是象声名家辈出,“车王府”单唱鼓词《风流词客》展示了一位宛平县人氏,“原籍姓马把像声装”:

尖团憨细各有各腔。学老婆儿齿落唇僵半吞半吐,学小媳妇娇音嫩语不柔不刚。学醉汉呼六喝幺连架式,学书生咬文咂字忒酸狂。学怯音句句果然像八府,学蛮语字字必定仿三江。西府的乡谈他也会打,惟有那山东话儿说的更强。常言道装龙要像龙装虎要像虎,装的像才教人越听越爱不能忘……

第一部分娱人伎巧第4节明清象声(2)

至于清代其他地方,表演象声技艺独特者也大有人在,如四川的《合川县志》所记:

布成小围,以竹作骨,中伏一人,变态百出;有鸟兽、昆虫声,有唤卖面声,有酣睡声,有老妪嗽声,有男妇呓语声,有辗转反侧声,有小儿尿声,哭啼声,邻家嘲语声;或盗贼入户声,或街头失火声,或众人鼎沸声,无声不备,无声不肖。

由佚名所作的《蝶阶外史》还可以看到:

山东济宁一乞丐,能作雄鸡报晓声,鸦雀争噪声,牛鸣声,犬吠声,蟋蟀声,蚯蚓声,长空雁唳声,夜鼠啮衣声,饿猫捕鼠声,苍鹰搏兔声,马嘶声,车辚声,磨室箩面声,万户捣衣声……凡世间所有,均可盈耳。最绝者,呼呼作风声,拔山撼树,骇浪惊涛,一时并举,复有千百帆樯,互相撞击,舟人撑篙把舵,竭力喊号,势纠纷而不可解。顷刻,突然一声如巨霆轰震,万籁俱寂……此人“像生”技艺之妙,使小学生沉迷不能自拨,以至“闻其人过,即逃塾听其伎”。

这种绝伎,非一朝一夕之功,更有其历史源流。明嘉靖才子李开先就曾为山东济宁一唤作“刘九”的盲艺人作《瞽者刘九传》,说他:“市语方言,不惟腾之口说,而且效其声音。”刘九以此名世,即使有久郁积忧者,只要一遇到刘九也会解愁而笑。刘与《蝶阶外史》中所提到的乞丐同为山东济宁人,他们之间是否有传承关系?尚未见文献记载,似可作进一步探索。

明代说书人

南方的象声,又别名为“隔壁戏”。范祖述《杭俗遗风》说清代杭州“隔壁戏”的表演:

横摆两张八仙桌,踏起布帏,一人藏内,惟有一把扇子,一块钱板,便能作数人声口,鸟兽叫唤以及各物响动,无不确肖。南方的象声,有一值得注意的现象,那就是它给予评书表演以有益的借鉴。张岱《陶庵梦忆》记明代评书艺人柳敬亭在说《景阳岗武松打虎》时的情景:

夬声如巨钟。说至筋节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地一吼,店中空缸、空壁皆瓮瓮有声。

柳敬亭假如不像象声艺人那样练习仿效各种声响,他的说书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顾禄的《清嘉录》又对南方表演鸟叫的象声艺人作了刻画:以扇扑桌,状鸟之鼓翅,继作百鸟之声,皆出自口中,谓之百鸟像声。

李斗《扬州画舫录》亦可证之:扬州有专门学鸟叫的象声行当。陈三毛、浦天玉、谎陈四等一批艺人侧身其间,其中佼佼者为井天章,游人经常请他在画舫中与鸟斗鸣,听众认为他可以和北京的“画眉杨”并称。

“画眉杨”是清嘉庆年间北京的一位能为“百鸟之语,其效画眉尤酷似”的象声艺人。昭梿《啸亭杂录》记载:作鹦鹉呼茶者,宛如娇女窥窗。又闻其作鸾凤翱翔戛戛和鸣,如闻在天际者。至于午夜寒鸡,孤床蟋蟀,无不酷似。

还有一次,“画眉杨”作黄鸟声,“如眈眈于绿树浓荫中”,韩孝廉因此声而起思乡之情,竟落了泪。使人欣喜的是,“画眉杨”又有徒弟继承他的技艺。

许起《珊瑚舌雕谈初笔》记一姓郎的象声艺人:作鹦鹉呼茶声,宛如娇女窥窗,年少闻之,莫不心宕神移,魂飞魄越。又作鸾凤音,翱翔天际,戛戛和鸣,令人心气和平。至于午夜寒鸡,荒郊喔喔,恍觉旅征早起,无限凄凉;如孤床蟋蟀,篱落秋虫,懒妇惊心,愁人助叹。一日忽作子规声,幽怨难名,回肠欲裂。在座者俱触乡思,因之堕泪,不能终听。

以此文与记“画眉杨”文对照,不难发现,两文如出一辙。清代文坛,辗转抄袭,屡见不鲜,此诚非怪事,但相继有人用几乎无差别的文字,为一对学鸟叫的象生师徒作录,只能从“画眉杨”影响之巨,伎艺之绝,传承之深去解释。

我们还可以从清代《望江南》词去寻求旁证,其中就有“都门好,口技擅禽鸣。锦舌澜翻江海水,伶牙慧谱凤鸾声”的句子。如果形容一个人聪明,也是以“能效百鸟声”为准,如吴长元《宸垣识略》所说的毛西河的“姬人买珠”。实际这都是从另一个方面表达出了人们对“画眉杨”之类的象声的喜欢之情。

可是,从整个象声伎艺看,许多象声表演者已不满足于单一的学鸟叫,而是要仿效各种声音,以至要描摹社会情态。如康熙年间的褚人获的老师周德新,就善于表演“演操”,自抚军初下教场放炮,到比试武艺,杀倭献俘,放炮起身,各人的声音,无不酷肖。还有陆瑞白,善于作钉碗声,群猪夺食声,僧道、水陆道场上的钹声,大铙、小铙,杂以锣鼓,无不合节,使听者都忘掉了疲劳。子弟书《鸳鸯扣》说那学鸟叫的“画眉杨”,也兼表演相声《大闹酒楼》……

由于象声是和许多不同门类的艺术同一场合演出的,如清车王府钞藏曲本子弟书《女筋斗》所说:“先是评书把场面引,紧连着响当鼓彩相声儿等等。”

在各方面的艺术熏染下,出现了集大成者:如郎瑛《七修类稿》记天顺年间的杭州人沈长子,就善为四方之音,凡遇别省郡客,随入其声,人莫知其为杭州人。就是释道诸行,舌之巧,皆能言之,而且至精入神。类似沈长子这样的象声艺人已不在少数。

清代邗上蒙人《风月梦》就展示了一位既可学“各色鹊鸟声音,并猪鸭狸猫鸡鸣犬吠,又学推小车大车牛车骡车轻重上下各种声音”,也兼学各色身份人物声情,名叫王树仁的象声艺人。他所学的人物,有七八十岁的老妇人,操泰州口音的年轻媳妇,稚气未尽的小和尚,三十余岁的山西侉男子。其间穿插年轻媳妇为老妇人捶背声,年轻媳妇学唱小曲《南京调》声,叩门、开门、关门声,拉扯打架声……

不过这种象声,为了迎合某些听众的低级趣味,往往以男女**、偷奸等市井下流货色为主,江湖行话管它叫“臭春”。云游客《江湖丛谈》说,至清末,由于表演这种象声太缺德,各市场就全部被取缔了。

还有的是尽说俗气话的象声,清车王府钞藏曲本子弟书《随缘乐》说:“说随缘乐相声绝妙”,有人去听“说几句俗白,不过是凑趣;都是那匪言鄙语,巷论街谈”,结果“予本是乘兴而来败兴返”……

这些只是象声发展过程中一个小小的末流,不能代表象声的全部。

第二部分中外相会第1节高尔夫球源何在(1)

今日风靡世界的高尔夫球运动,早在14世纪时,在中国就已经十分成熟了。这不单由于有世人所公认的系统的高尔夫球理论著作《丸经》可以佐证,更可以从鲜为人知的《朴通事谚解》一书得到证实。

《朴通事谚解》出版于公元14世纪中期的高丽国(今朝鲜),它是一本专为高丽人来华使用的汉语教科书。“朴”为高丽人的常用姓,“通事”为翻译之称,“谚解”即对当时中国流行的语言现象所作的注释。朴通事编撰此书是想使本国读者,通过一系列的汉家生活场景,来掌握和了解中国的语言词汇和生活习俗,所以此书对元代首都大都(今北京)的商业、手工业、书籍、杂技、民俗、宴饮、游玩诸方面均网罗无遗,细致描写。而书中所描述的“捶丸”,可说即为“高尔夫球”,或是“高尔夫球”的雏型,它已具有今天高尔夫球所有的显著特征。

笔者现据《朴通事谚解》有关“捶丸”文字标校如下(括号中文字系《朴通事谚解》一书的汉语注释)。

[上卷]

开春打球儿。[“球儿”,质问云:作成木圆球。“球儿”,质问所释,疑即本国优人所弄杓铃之戏,与此节小儿之戏,恐或不同。详见下卷集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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