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人的话,李尘失魂落魄地离开,带着莫名的羞臊。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第一个人的那首奇怪歌谣,以及老人的最后一句话。
老人当时其实瞧出了李尘的一些状态,但又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是无病呻吟,他不知道李尘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某些想法荒谬,譬如居然会觉得有了儿女就会让生活快乐。
李尘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也会常常问路。
他问路的方式很少见,就算在整个上界,古往今来的无数人以及无数人的相遇里,都是极少见的。
“你知道你们这儿谁过的最快乐,最无忧无虑吗?”
“你是不是脑壳有问题。”这是有礼貌的回应。
“你有病吧?”这是更多人的回应。
“滚。”这种反应也很多。
但也总有那些闲着没事,或者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告诉他,“如果是以前,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肯定知道,城东的王员外,以前是这座城里最有钱的人,据说他有很多产业和第一名门有关系,但是你知道的,第一名门都倒了,他现在一穷二白,还不如我呢。”
李尘瞧瞧说话这人的模样,看他衣衫褴褛,“那你为什么说,他现在是最快乐的人?”
他笑着道:“当然是受不了打击疯了呗。”
李尘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瞧瞧,因为他在想,自己和这个王员外的情形差不多,也算是同病相怜。
一处破庙里,李尘看见了那人口中的王员外,出乎意料的,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颓废的,消极的,癫狂的,和自己相差无二的人。
但他的目光所及,庙很破,环境极差,但人很体面。
是的,体面。
李尘见到王员外的第一眼,他正在清洗他的衣服,苍白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但他洗得很认真,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睛很亮,并不像别人所说的疯了,反而好像对生活充满期待,比任何人都更有期待。m.
李尘走过去。
王员外发现了投落在脚下的阴影,所以抬头,看见李尘后,他伸手在一旁的干布片儿上擦了擦,这才站起身对李尘行礼道:“公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在此期间,李尘只是静静瞧着他,看他一丝不苟地行礼,丝毫没有任何落魄,就好像他的穿着虽是落魄的,可在他的身上,又好像是世上最华丽的服装。
“你实在是个很体面的人。”李尘忍不住赞叹,实际上他很少用体面这个词语去形容别人。
王员外却说:“和公子相比,我哪里算得上体面人?世上的人相遇第一面,总是要瞧着对方的态度才有自己的态度,似公子这样的体面,我才因此不敢怠慢。”
李尘说道:“但是你对你的衣服也很体面。”
王员外微微诧异,他觉得面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说话有些奇怪,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李尘说道:“我从未见过有人对待衣服像你一样认真。”
王员外恍然,笑着道:“公子瞧我的模样就知我的落魄,如今能够遮蔽风雨和冷暖的,唯有这间破庙和三两件衣裳,在外人翘着它们或许破落,我却明白,如果离了它,等到风霜雨雪,我就要遭罪了,毕竟,我的修行不比那些大人物啊。”
李尘又接着说:“这间庙,也被你打扫得很干净。”
“理由是一样的。”
李尘发现王员外的确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不论做什么都很认真,包括此时此刻回答他的问题。
“有人说你疯了。”李尘笑着说:“可我现在看你,耳聪目明,更难得的是,对生活有难得的专注。”
王员外经常听别人说自己疯了,但大多数时候是在嘲笑,很少有如李尘一样,听上去更像真心实意地赞叹,而且自从他来到这里,已经赞叹了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