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筝愈加瞪圆了眼睛:“是气鼓么?”
安生摇摇头:“不是,是那孩子家里每日吃玉米芯磨成的糠蒸成的糠饽饽,因为太干,全都郁结在肠道里出不来,所以整个人枯瘦如柴,反而只有肚子撑得几乎透明,按起来硬邦邦的,挺骇人。师父给他喝了汤药都不管用,说肠胃都不蠕动了,最后用一根半尺长的银针扎下去,立即就好了。”
安筝养在深闺里,何曾听过这些事情,瞠目结舌地问:“玉米芯怎么吃?即便没有粮米,不是还有野菜吗?”
老夫人深叹一口气:“你呀,果真是养在深闺,不知人间疾苦。这野菜对于穷苦人家那都是宝贝。赶上荒年,几里地都看不到一片绿,树皮都被剥干净了,实在饿极,会挖观音土吃,也是这般吃到肚子里下不来,活活撑死的多着呢。这孩子是有造化,遇到了你师父,否则活下去都难。”
安生点点头:“冯嫂给孩子端过来一点中午的剩饭,那孩子狼吞虎咽,都噎得直翻白眼,令人看着心里不落忍。”
老夫人心软,安生这样一说,眼角就有些湿润:“真该让咱府里这些败家孩子们去看看,受点这样的苦,就知道粮米来之不易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日子艰难呐。”
安生慢慢收了针:“所以,我家师父不愿意到高门大户里看诊,情愿救济这些穷苦的百姓。他就说有钱人家不缺大夫,唯独这些穷苦百姓,他每看诊一次,几乎就是救下一条性命。”
“冷神医看来不仅医术高明,这医德也高尚,真正的德艺双馨。”老夫人郑重其事道,缓缓转动着膝盖:“看安生不过是受点拨了几日,这手底下还果真有了功夫。”
沈氏凑过来,关切地问:“娘,您觉得管用?”
“管用,管用!”老夫人在安筝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试着活动活动:“虽然还有些痛,但是感觉热乎乎的,舒服多了。”
安生一脸傻笑:“里面还有湿毒没有排出来,师父说过,配合着拔罐会更见效。”
几人皆大喜,老夫人更是跟个孩子一般,在屋子里兴奋地一连走了数圈:“不服不行呢,神医就是神医,教导出来的弟子也不一般。”
“这下祖母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安生妹妹真能干,我巴不得也能学学,也好多尽心力。”
老夫人拍着安筝的手,欢喜得容光焕发:“受多大的罪啊,祖母可舍不得。”
安生只低头落寞地笑笑。
“那以后祖母若是不适,便传唤安生一声,安生回去便求着师父教我如何拔罐,争取早一日学会了,祖母定能健步如飞。”
安筝掩着嘴打趣:“没准还能飞檐走壁呢。”
老夫人伸手就杵在她的脑袋上:“打趣起我来了。”
沈氏也相跟着凑趣大笑,扭脸看着安生:“多好的一个孩子,七窍玲珑,越看越讨人欢喜。那薛氏怎么就不知福呢?”
老夫人对于安生,心里也是愈加欣赏,今日晚间发生的事情,她是看得门清。虽然那玉石榴不知道究竟是谁偷偷塞进安生的包袱里的,但是与薛氏是绝对逃不了干系。
她可不认为,那条小蛇果真就那样灵验,能寻到玉石榴真正的主人。分明就是安生在连婆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所以那条驯养的小蛇才直接去到了连婆子跟前。
安生这丫头知道进退,众目睽睽之下,还知道给夏家留个颜面。一场死局,她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同样是栽赃给了连婆子。
若是安生当场揭发出是薛氏或者紫芜几人害她,自己为了夏府脸面,也不会听之任之,还是会舍车保帅,想办法将罪过推到那个叫端午的丫头身上,稀里糊涂地了结此事的。
这丫头,心思可不简单,今日她拿到的那根红线,或许真有可能成真,将来能嫁入清贵人家,比其他姐儿都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