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轻轻地“喔”了一声:“也就是说,食物相生相克的一个先决条件是需要长久服用,日积月累是吗?”
冷南弦摇摇头:“不尽然,有些食物可入药,利用相克可以瞬间致命,无需日积月累。但是寻常食材,但食无妨。”
安生想要刨根究底,又唯恐引起冷南弦怀疑,适时地顿住了话音,埋头吃饭。
冷南弦将手里筷子频频向着那剁椒鱼头伸过去,辣得脸上很快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千舟回屋子里端了凉茶出来,捧给冷南弦,略有埋怨道:“这鱼头未免过于辛辣,伤肠胃,公子少食。”
冷南弦接过凉茶微微颔首,只是手下筷子不停,辣得嘴唇都赤红娇艳。
安生手下一顿,并不反驳千舟有意的踩低,而是虚心请教道:“的确是安生顾虑不周,没有请教冷师傅的饮食偏好与禁忌。安生见那册咳喘之症的医治方法中,的确是多禁食辛辣刺激性食物,这辣椒是不是应当少食?”
冷南弦虽然吃得挺急,但是仍旧斯文而又优雅,淡然道:“因人而异,内热以及天干物燥的气候里的确应当少食或者禁食。”
千舟多嘴问:“那如今可正是秋燥。”
冷南弦面不改色:“即便有再多理由,总抵不过‘喜欢’两字。”
安生的手艺得到冷南弦肯定,悄悄地瞥了千舟一眼,见他略有气恼之色。知道他小气,只是唯恐自己抢了他在冷南弦跟前的风头,不敢针锋相对地得罪,还是要将他捧起来才好。否则万一他在背后使坏,说自己两句坏话,坏了自己在冷南弦心里的印象,自己做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心机。
因此,她违心道:“多谢千舟小哥指点,早就听闻有‘药补不如食补’一说,只是我孤陋寡闻,见识浅薄。那待到明日午膳,还要烦请你再费心指点搭配一二,做一两样败火解躁的菜品。”
千舟心胸狭窄,一直是在步步紧逼地挑剔,而安生不以为然,还放低了姿态,格外谦虚地请教,在冷南弦面前给足了他颜面,正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冷南弦却是不偏不倚,淡然道:“他倒是懂得不少,可惜只是纸上谈兵。他指点的饭菜我若是再吃上两日,定然呕出一肚子心火。”
言辞中多调侃之意,安生抿着唇不语,千舟尴尬地“嘿嘿”一笑:“有道是‘君子远庖厨’,这厨房里的差事原本便不是我一个男人家的活计。”
冷南弦一抬手,在千舟头上扣了一个暴栗:“平日里让你多读书,你偏生自满,还喜欢咬文嚼字。这‘君子远庖厨’乃是教育世人慈悲为怀,莫因为贪图口舌之欲,造下杀孽,却被你曲解成这样歪理。出去可莫对人说是从我府上出去的。”
千舟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愈加尴尬,小声嘴硬嘀咕:“你本来就交代过,让我不可对外人言说的。”
“嗯?”
千舟讪讪地笑,站起身来给冷南弦夹了一筷子鱼肉:“安生姑娘做的这鱼头初入口只觉辛辣,细品之下却是千滋百味,齿颊留香,令人欲罢不能,公子多吃。”
冷南弦不再计较,轻哼一声:“做啥不中,吃啥不剩,这拍马屁的本事倒是愈加炉火纯青。”
千舟冲着安生偷偷吐吐舌头,对于冷南弦的揶揄丝毫不以为意。
安生低下头吃饭,觉得千舟那个鬼脸虽然多少有些炫耀的味道,但是也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同时,也如千舟所愿,安生的确有些艳羡起他与冷南弦之间的情谊,没有主仆的尊卑,没有师徒之间的严肃,倒是更像是兄长教训顽劣的兄弟,眼角眉梢都是流动的暖意。
而冷南弦,在安生面前无疑是清冷的,摆着生疏的,高高在上的架子。而一顿家常便饭,令安生初步改变了对他的印象,觉得他真的就是一块羊脂白玉,看着清冷,但是一放进手心里,便会马上捂热,散发出暖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