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入场正式截止,众人循着牌号各自坐定。
因为是书院临时改造成的会场,所以也比较简陋,每位参加初选的人不过有一张小几,两张板凳而已。只是稀稀疏疏地分得甚开,为了防止互相串联作弊。
桌子稍微有些凹凸不平,看来是积年所用,更有些学生在桌面上乱七八糟用刀子刻了些词句,幼稚可笑者有之,情深款款者也有之,看来也甚是有趣。会场后角有供应茶水,许多人打发小厮去取,尤其是那些习惯苦吟的选手,没有茶水润喉是万万不行的。
初时同一考场中的人也有互相认识的,寒暄招呼,兄台贤弟的叫得热闹,一时闹闹嚷嚷。
巳时正,考官巡场,场内才迅速地安静下来。不过因为毕竟是民间考试,不是那么严格,所以考官脸上也都带着笑容,勉励几句就发下题目。
题目是装在一个竹制小筒中,用泥封好,由小厮捧着,一个个送到参加初选人的桌上。
李白醉意浓浓还在摇头晃脑,顾小西心急,第一个拍开泥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来。
“以春为题,限四支韵,不限体。”
虽然只有十一个字,但顾小西也只能看懂前面四个,总算是知道今天的题目是要以“春”为主题——至于什么“限四支韵”,那是什么鬼东西?“不限体”,大概是可以就是不限体裁的意思,随便五言七言都可以?也许现代白话诗也可以?那魏大力也许也能过关……
顾小西胡思乱想一阵,发现所有的书童都开始帮着铺纸磨墨,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赶紧踢了还在打瞌睡的李白一脚。
“醒醒!题目下来了!”
“嗯……嗯!”
李白从半梦半醒中被惊醒,迷迷糊糊从顾小西手里接过了纸条,勉强睁大眼睛扫了一眼。
“限四支韵——喝!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命题作文!”
他猛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撕成碎片,向着半空一洒,也不顾旁人侧目,伏倒在桌面上就睡。
“笨蛋!”
顾小西在他后脑勺狠狠敲了一记,敲得李白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面色恍惚。她这位假扮的书童拧着表面上主人的耳朵,附耳交待:“为了富小姐的终身幸福,你给我好好表现,再敢装傻充愣,我撕了你!”
“呃……”
李白总算稍微清醒了些,他勉力保持眼睛睁开的状态:“好,我来写,题目呢?”
“题目你不是刚刚看过了么?”
“忘了……”
“我敲死你!”
“那边的同学不要喧哗!”
监考终于按捺不住提出警告,顾小西吐吐舌头,赶紧压低声音。幸好初选的题目不长,以她的智商也勉勉强强地记住了。
“以春为题,限四支韵,不限体?”
李白当然比顾小西有文化,所谓四支韵,是前朝沈约沈伯崇《集韵》所规定的上平十五韵之一,一东二冬三江四支,五微六鱼七虞八齐,九佳十灰,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每个字代表一类韵脚,虽然有些读音相近,但在近体诗当中也不可以混用。比如一东二冬,虽然百姓日常说话当中压根儿分不清楚,但若要作诗,尤其是近体诗,就有非常严格的要求。
所谓限韵,就是出题之后,要求作者一定要以这个韵脚。所谓限四支韵不限体,就是在作诗的过程当中,无论是什么体裁,最终只能用归类与四支的这几个字作为韵脚,例如“枝”、“丝”、“姿”、“眉”等等。他是最讨厌这一套的,奈何现在重任在肩,不得不为。
李白咂巴着嘴,挽起袖子,慢慢地开始磨墨——在所有带书童的公子当中他是最苦的,什么事情都得亲自动手,他的书童就坐在一边,美滋滋地托着腮,呆呆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