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顾小西眉开眼笑,喝住徐子都,从地上捡起钱袋,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李白面前。
“李大师,您是高人风范,和我们开玩笑,没关系,一点都没关系!这里有些银子,就当是朋友奉赠的酒钱。”
李白这时候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凶巴巴的女生,忽然变得和蔼可亲,似乎也不打算再追究自己吃白食之余还行窃的事实。——现在自己有这么好的名声?他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
他瞄了一眼刚刚和自己动手的徐子都,这位中心的奴仆却是面无表情,说不打就不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姑娘!你莫要认错人!”
李白天生傲性,坑蒙拐骗偷,他能接受,这代表他的智商比别人高,但冒别人名字而得来的便宜,他一点都不想沾。
“我李白行走江湖,从未以诗名著称,断然不是姑娘口中所谓诗仙。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要不然,让贵仆和我再打过就是!”
李白后退了一步,已经看中了紫檀木桌子腿,这玩意掰下来勉强也能用剑招来使,有剑在手,他可不会怕任何人。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这句诗是你登凤凰台所做,不知能否让我听听全诗?”
对对!顾小西忽然想到,这位李白同志现在还算年轻,也许还没到声名鹊起的时候,但这首凤凰台如果是他做的,那应该就**不离十了。调教未来的大诗人,貌似也是穿越女应该做的有趣工作,她努力保持迷人的微笑,尽量想弥补两人刚才斗嘴产生的裂痕。
谁知道听到这句问话,李白的脸色更为恶劣。
他原本脸上虽然不是很干净,但也看得出面如冠玉,白白嫩嫩有几分可爱,刚刚虽然打了一阵,也不过是微微有些泛红,一听这话倒好像是泼了猪血一样,转而又开始发青,最后定格在满面黑煞之上。
“你我萍水相逢,何故一再折辱?是!我李白这首诗写了半年也只有两句,怎样,你咬我啊!”
“只……只有……两句?”
顾小西张口结舌:“你……你这首不是‘凤凰台上凤凰游’什么的?”
年代久远,顾小西也没本事背下全诗,但这打头一句简单好记,她还是随口能说得上来的。
李白再次霍然变色。
“凤凰台上凤凰游……这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凤凰台登临,李白第一次尝试做诗,凤凰台上凤凰游,正是他最早吟出来的七个字。
“这是打油诗么?”
“全无格律,纯粹胡诌!”
“这个水平也敢出来现眼?”
还没等他兴致勃勃地想到第二句,背后却传来无数士子的讪笑与嘲讽。他愕然回首,面对着众人的冷眼,这是他最不堪回首的一幕。
自元嘉年以来,大秦朝诗风大盛,尤以五言、七言格律为尊。先皇爱诗成癖,更开博学鸿辞科以诗文取士,从此无论是官学私塾,自小都有读诗写诗的课程,到现今凡认识几个字的,没有不会写诗的。
写诗严格地讲平仄音韵,而平仄音韵的格律,又奉元嘉初年沈约沈伯崇的《四声正义》和《集韵》为圭臬,不管是谁,只要写诗,绝不可越雷池一步。
李白自幼长于乡野,听惯民歌,父母又爱古乐府,时时念给他听,所以虽然也略微翻过诗词格律,但当真自己写诗的时候,却是肆意张扬,不拘一格。
“凤凰台上凤凰游”这一句出现两次凤凰,词句相冲,又不够雅驯,平仄更是古怪。凤凰台本来就是登临胜景,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赋,附庸风雅,李白这句类似打油诗的大白话一出,不用第二句,已经被人骂了个臭死。
他当时满面羞惭而去,从此耿耿以为耻,所以憋着劲儿想写一首好七律,不过到现在,也只想到了最后两句。
顾小西哪儿知道这么多内情,见他等于是间接承认了这首凤凰台是自己做的,更加对他李白的身份坚信不疑,此刻这人虽然名声不显——但谁知道李白是什么时候才写诗写出名儿来的?
调教一个尚未出名的诗仙,让他留名千古,这种好事可不是一般人能遇上的,她的胸中陡然涌起一股慈母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