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背后有人……”
杜朗朗脸色苍白,低着头,手指在咖啡桌上不停地画着圈圈,怯生生地说了这么一句。
“醒醒吧,阿宅!”
对面高大又漂亮的女子毫不客气地表示着自己的不屑与嘲笑,她用轻蔑地口气抛出常用的口头禅。
她一口喝干了面前的咖啡。
“老娘没有时间来听你无聊的鬼故事,下午我可还要上班。”
许铃铛当然很忙,她一向以不依靠男人而自傲——面前的这个男人,虽说是青梅竹马,更没有一点值得依靠的样子。
杜朗朗和她从小就认识,门对门的邻居,小时候据说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随着年岁渐长,两个人却越走越远。
杜朗朗很宅。
自从大学时候父母突然去世,他中途辍学之后,就很少有人在太阳底下看到他。与他见面次数最多的,就是两条街外送外卖的阿昌。
在早两年的时候,许铃铛几乎可以说是他与外界交流信息的唯一渠道,但随着这个唯一的好朋友兼异性朋友踏上社会拼搏之后,这一条线也变得若有若无了。
杜朗朗渐渐要被这个世界遗忘。
他今天是鼓起勇气出来的,正午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街上的人流更让他背上冷汗直冒。这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但现在他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只有许铃铛,而后者则用严厉的口气告诉他,要是中午不过来,第二天她就要飞去香港。
他遇到了大麻烦,所以他只好忍着这一切,试图寻求自己唯一朋友的帮助。
“说来说去,这都是你自己疑神疑鬼。”许铃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到这个小时候曾经喜欢过的小男孩一脸幽怨地坐在对面,女强人也奇怪自己的耐心为什么突然增加了。她伸出手,摸了摸杜朗朗的额头。
“我建议你还是多出来走走,太阳底下,比较不容易有那些胡思乱想。”
“他……它们是活的……你要相信……”
也许是太久没有说那么多的话,杜朗朗难免有点结巴。
“够了!”
许铃铛抓起了自己的提包,她仅存的一点耐心也消磨殆尽。
“你回家洗个澡睡觉,不准再跟我罗嗦!”
杜朗朗眼睁睁地看着她拍案而去,张开嘴想喊,却又叫不出声来,只好废然地垂下手臂,托住自己的脑袋,手指深深地埋在头发里面,开始发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知道许铃铛不会相信,这事情太荒诞无稽,一个坚定的现实主义者根本会嗤之以鼻,她能够听完整件事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但他实在忍不住,他一定要找个人说一下,而且,还得是现实中的人。
不管她相不相信。
他忽然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才想起来并不是趴在自己邋遢而舒服的电脑桌前,从周围不经意扫过的目光,都让他背上有毛毛的感觉。
他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来,从衬衫口袋里面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放在咖啡桌上,用目光和服务员似是而非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
阳光还是很刺眼。
杜朗朗戴上帽子和墨镜,裹上围巾,在行人奇异的目光和摄氏二十八度的空气当中,笨拙地行走着。
※※※※※
“咔嚓!”
随着门锁沉闷的响声,杜朗朗一直紧绷的背部肌肉瞬间软化,他好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地毯上。
这是他的房间,他的世界。
窗帘始终是拉着的,顶上的日光灯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光芒,有一只蛾子爬在灯管上,留下一个诡异的黑斑。电脑桌就靠在窗边,紧贴着一张被褥凌乱的单人床。
屋里面的陈设出奇的简单,但还是又脏又乱,到处都是没有收拾的快餐盒,还有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一大桶纯净水撕去了标签,歪倒在角落。
他躺倒在地,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伸出手指按下了电脑的电源。
他那台破电脑XP启动需要两分三十二秒的时间,本来这是最适当的用来尿尿的时间,但出门一趟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他需要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他闭上眼睛,很欣赏自己家里那种空气不流通带来的特殊气味。